忽然,外面傳來幾句與氣氛不太相和的話。說不太相和,是因為屋里主要是大人說話,外面的聲音卻不是成年人的聲音。
祝纓的瞳孔縮了縮,她聽到了一句“他們不是留著放血的材料了還跟他們在一起說笑哩”這是石頭的聲音。
小侍女道“頭人們的事,你管得著嗎”
里面的人都聽到了,蘇喆一張小臉生起氣來。山雀岳父卻忽然笑著大聲問道“外面是誰呀”
他抻了抻身子往外看“哎這不是石頭小郎君嗎”
石頭現在住顧同的舊居,這里在前院,離正堂比較近的位置。蘇喆的小侍女在外面候著,跟進書房的是那個年長的侍女。這樣的場合還是年長一些的穩重,哪知道小侍女在外面也能起波瀾呢
雙方本來就不對付,小侍女見著石頭就是一句“你終于要走了你就不配住這兒”
石頭正在鬧別扭,哪經得住這一句兩下相罵,慣用的就是互揭傷疤。石頭反應慢,但是歷次的斗爭讓他在與小女孩抬杠這件事上達到了熟能生巧。
世間多少事,雙方頭子聊得好好的,卻被下面心直口快的戳穿了。
山雀岳父再看一眼阿發,這是他親外孫啊雖然祝纓信譽良好,但是,還是要將石頭薅過來說個話。
他知道石頭,也知道這小子是利基人,有點兒傻乎乎的,問他刺史府里的事兒,他什么也不知道,就知道說“大人與姑姑不在一處住”“大人沒與誰一處住,他自己住”“翁翁和阿婆住一屋”“大人就是讀書、練功不干別的”。
山雀岳父點名了要見石頭,叫過石頭之后就說“怎么跟小丫頭拌嘴啦受欺負啦”
石頭上京的時候是見過山雀岳父的,知道他也是利基人,委屈之感更濃,他點了點頭。
山雀岳父戲言道“那你同我回家去好不好”
祝石認真地想了一下,沒想明白,不過他還是點了點頭,然后瞥了祝纓一眼。
山雀岳父半真半假地對祝纓道“大人,這孩子下山有七年了嗎”
七年。
祝纓不動聲色地道“你可要拿出證據的喲,能證明他是利基人,我就放。”
山雀岳父也不知道是怎么的,接著問了一句“當真”
祝纓點頭。
山雀岳父道“好,我回去就找。大人這里還有一個錘子。”
“拿出證據。”祝纓還是這么一句話,一點生氣的意思也沒有。
山雀岳父道“好大人痛快”
山雀岳父說到做到,他當天就折返,石頭或許不在意,但是他是有數的。回程的路上,他已套取了一些石頭的個人訊息,石頭大約的年紀、家中寨子的樣子,大約什么時候到了山下等等。至于錘子,那孩子嘴比蚌殼緊,石頭也知道得不太清楚。
他之前從祝家莊回到寨子里之后著手干的一件事就是搜羅所有能搜羅到的人,按手印,一個一個,絕不能讓自家的人口流失掉
石頭的訊息已知,他又是利基族的頭人,可比祝纓這下山下人找起來方便得多。
山雀岳父一走,郎錕铻就顯得很尷尬,他當天沒有將兒子留在刺史府,而是帶回了驛館休息,托詞再與兒子多處幾天。
祝纓也只作不知,將小侍女交還蘇喆去處置,她自己則火速下令“著,各縣遞送考生至州學考試限期三日。”
刺史府里,氣氛十分的壓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