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蘇問道“那諸位的意思是”
顧翁問道“年輕一輩里你最能干,最早入京,官兒又最大,如今我們請你來商議個主意這事兒好不好同刺史大人講一講”
趙翁道“咱們商議好幾天了”
顧翁瞪了他一眼,趙翁收聲。打從跟尚培基打照面,他們就不太得勁兒,這個縣令的架子擺得忒大忒假。沒用半個月,大家就更覺出味兒不對了。明面上,尚培基還真沒什么毛病。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扔,經過祝纓再經尚培基那就大不一樣了。
趙蘇道“我背井聞鄉這么些年,家里的事情也都不知道,諸位長輩要是再不同我講,我也不敢胡亂開口拿主意的。”
顧翁只得含糊地說“他也忒過份了講什么禮樂、大妨也就罷了,怎么還管頭管腳的”
尚培基剛說要一點“禮樂”“大妨”的時候,他們是很開心的,對,是得有點兒規矩。可是尚培基這個規矩它管得也忒多了不但管泥腿子管冒失婆娘,沒幾天還要管起他們了
林翁老了許多,說話也帶著股頹喪的味兒“起初還道他與刺史大人一樣,召咱們咱們也都到了縣衙,哪知吩咐下來的全不是一樣的事兒。他連播種季節都分不清話也不會講。”
尚培基官話極佳,不會方言,就要士紳們學習官話。他們的官話明明已經很好了這不是雞蛋里挑骨頭嗎
話匣子一打開,人人都說尚培基之不好。顧翁才夸完“禮法”,就說了一句“講禮法也得叫人活吧哦,不許雇女工人怎么活呀作坊都要關啦告訴他作坊人不夠,他又要征發征發的什么”
官府超量超期的征發是全國普遍的事兒,但是祝纓講規矩地干了十年,本地征發一向守規。尚培基一來就給添了這一項。作坊沒了女工不夠那就來男工。
可是有些工種男工就不合適,有些人家男人他就養不好家。悄悄賭錢的至今還有,不賭錢的也有拿了工錢都喝光了的。這樣的人家,老婆孩子餓肚子了,族里也不能眼看著人餓死。在坐的士紳在本地都有宗族,平日里也得干點人事。干人事是要花錢的。本來,家里有個女工,她能填飽肚子,族里也省事兒。尚培基一多事,大家都麻煩。
其次是效率,有些活計男女還是有些差別的,女子體力稍弱,精細活計的效率更高,更重要的是“她工錢便宜啊”
王翁說“照他講的,一月要多支出三成”
“對何止工錢他還問我田里都種的什么,不許我種甘蔗了我我也沒有不種糧啊”
“還有會館咱們交的租金難道不是給縣衙他收錢就行了,還管著咱們經營了又管不好這個不許收錢,那個不許收錢,我拿什么給他算租金”輪值主持福祿會館的人也不滿。
“哦,還有糖坊,他也要管還要咱多繳糖這是要干什么”
總之,就是亂搞。而福祿鄉紳們不想多掏錢給他
然后大家的意見是“要不,咱們一道向刺史大人陳情”
趙蘇聽明白了他們的意思,緩緩地說“諸位長輩,難道就只會向義父告狀嗎”
這話顧翁就不愛聽了“你這是什么意思”
趙蘇道“些許小事,咱們自己就辦了,何必勞煩義父”
“京里來的,只怕不好應付呀。”
“諸位想一想,這是新縣令,不是義父世上比義父能耐的人,我在京城也沒見著幾個,諸位何必先自己泄氣不說為他老人家分憂,事事求義父,也顯得咱們無能。些許小事,咱們先應付了,遇到大事再求他老人家不遲。”
趙灃道“能行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