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熹笑個不停“那有這樣自我貶損的不用怕。”
祝纓道“不是自我貶損,是真的。以前真是個蝦米,現在漲大了一點兒,也還不夠大。一個外任的官員,下一步還不知道是個什么樣子,心里沒底的。這個京城,要說市井,離開十年我也能揀得起來。朱門之內我是什么也不知道。”
“也不能一直避著朱門走”鄭熹說,“朱門之內也不太難,你回來就知道了。”
“回來不是換個地方”
鄭熹道“還奔波再不回來,這京城你就更生疏了”
“那也是接著熬資歷。”
“熬資歷怎么了誰不得熬早熬一點兒對你有好處。”
祝纓坦誠地說“我怕回來之后我應付不來這亂局。京城就是個大磨盤。”
鄭熹道“那你就做磨盤。不就是諸王嗎諸王,也得看大臣。陛下這幾個兒子,也有湊熱鬧的,也不是人人都不好,你自己不要亂才能看清楚。”
祝纓道“那您相中了誰不會是皇孫吧要準備什么”
鄭熹也不說場面話,而是直言“不是他。”
“咦”
“他沒用。如果有什么姓丁的人聯絡你,別理會。”
祝纓道“好。那別人呢還是誰的話都不接”她盡力問得仔細一點,就像她說的,底下的事兒她門兒清,再往上她之前從未接觸過。經史是讀了一大堆,想也知道除了記載下來的事件,又有多少謀劃隱在陰影之中。
比如尚培基,外人只會說是他老婆運氣不好,仆人在梧州會館撞到了刺史,然后拎了一串粽子出來,斷送了他的仕途。沒人知道祝纓早就討厭他了,是故意去的梧州會館,項大郎已隱諱地向她告了狀。
鄭熹道“接了之后你要怎么辦你還沒回來,就聽陛下的,陛下沒表態,你就誰也不親近,回來之后再說。你看好哪一個”
“我都不熟。”
“不用熟。”
“要說,皇孫最劃算,可惜不能由著您安排。那就不劃算了。”
太子妃姓丁,但是眼前這個皇孫不是太子妃親生的,皇孫親娘出家做女道士去了。天子幼沖,對大臣來說算是好事。
前提是“天子”。
爭位的時候如果手上握的牌是個小孩兒,還不算太差。如果這小孩兒身邊的人不太靈光,那就趁早放棄吧,容易壞事。年紀小,是不可能與母親隔絕的,握著皇孫的人是太子妃。鄭熹已經為她頂過一回缸了。
鄭熹道“看得還算明白。其他人呢”
“我離得遠看不清,您要問我就只能說,想看一看他們是怎么攏人的,又能攏到哪些人。”
鄭熹笑了“私下的事能告訴你能看到的都是明面上的,現在打明牌的就是個大傻子還是要回來,別再想著再任三年的事了頭胎是好的,當爹的得自己先過好了,才能保住這個頭胎。”
祝纓道“好。”
祝纓沒能從鄭熹口中問到一個確切的答案,她還真看不出來鄭熹在這件事中的立場。
她下午又在京城里晃了一圈兒,往駱晟的府上去了一趟,謝他關照了蘇喆他們。永平公主府前車水馬龍,駱晟比在鴻臚寺還要忙。祝纓在這里就沒有什么優待了,她遞了帖子,眼見來的人太多,便從駱晟家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