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是嗎外面還有什么說法呀”祝纓狀似很感興趣地問,絲毫看不出來生氣的樣子,完全不像傳聞中那般與王云鶴十分親近的樣子。
不熟悉她的人看不出一點兒破綻,熟悉她的人多半是見過王云鶴的,心中滿是不解。
現在坐在祝纓廳里的是一個出身南方的方刺史,根本不是梧州人,甚至與祝纓的各路關系都搭不上邊兒。只因聽到了一些傳聞,又自思籍貫離京近兩千里,于朝廷方輿的規劃上算得上是“南方”,便也遞了張帖子,自己找上了門來。
今天是他第三次登門了。
第一次登門的時候,他在祝府等著,祝纓與他客氣地見了面。互致了問候,他攜帶了一份禮物來。明著的理由是感謝大理寺之前在他們州的一樁案子上沒折騰他們,案子雖然有毛病,但是大理寺給的批復很詳細具體,重審之后很快就過了。
方刺史道“多虧大理有文書,我才能硬氣起來。本也覺得事有蹊蹺,然而吃罪不起。”這又是一個“休致的老大人家”的故事,老大人自是希望“家丑不外揚”。可是事情鬧得有些大,方刺史知道有內情,卻無法徹查。
大理寺的公文給了他一個查的理由。
祝纓收了他的一些禮物,又回贈了四樣禮品。
第二次再登門的時候,兩人就親切了不少,方刺史是以請教為名而來的,聽說祝纓也在南方任職過,方刺史是詢問一下祝纓對“南人”的看法。
祝纓則是回答“人無分南北,皆是赤子。”
眼下是第三次了,方刺史憑自己的本事跟戶部、吏部周旋了出來,公事辦完,閑適地與祝纓坐著喝茶聊天。做陪的是趙蘇,今天他和祁小娘子抱著孩子過來看祁泰,那邊祖孫三代共享天倫,這邊則是說著些散布京城的小道消息。
京城的小道消息祝纓當然是知道的,祝青君漸漸在京城熟悉了起來,比起祝纓當年在京城廝混了近十年的熟稔差了一些,卻也上了正軌。
祝纓想知道的,是方刺史周圍關于王云鶴的流言。
方刺史道“不過是那么一些,我冷眼瞧著,王相公情勢不利呀哎呀,做了一輩子的好人,晚節不保未免可惜了。可惜可惜”
“就這么可惜”
方刺史道“王相公以往都好,我見他時,他也不曾刻薄于我。以往也不曾見他弄權。可是近來傳聞很多,他做丞相已經很長時間啦算起來,先帝朝幾位丞相秉政的時間都不短呢我一時也弄不明白,他竟是為自己多,還是為國家多。”
祝纓道“最好是公私兩便。咱們也能舒服些。世上多的是只顧自己,不顧別人的。”
方刺史道“也對。”
方刺史又約了等到下回下雪紅梅開了,他在京城包個園子請祝纓去喝酒“還有一些同鄉,都想拜見您呢,只他們不好意思。央了我做東請您。”
祝纓笑道“那怎么好意思我必是要還席的,正好,我這里還有幾個年輕人,都是梧州學子。”
“那可真是太好了”
祝纓微笑著把他送了出去,方刺史道一聲“留步。”趙蘇再接著將他送出大門,方刺史又額外與趙蘇再多聊了兩句,趙蘇也給了他一張自己的名帖,方刺史與他交換了名帖,扳鞍上馬,在寒風中意氣風發地走了。
趙蘇回到廳內,見祝纓伸指敲著桌子,上前低聲道“王相公的情勢雖然不妙,可他做事一向穩重。有受損的,也有獲益的,仕林也有為他說話的人呢。”
祝纓道“當然有啦,只可惜聲量不大,且容易為人誤導。你想,這世上是見過他的人多呢還是沒見過他的人多是與他共過事的人多,還是沒與他處過的人多他這一回,是真的要受損了,好在情況還沒有壞到不可收拾。”
趙蘇問道“最壞”
祝纓搖了搖頭,心道還沒到那個時候呢。
趙蘇低聲道“可惜了,王相公確實,秉政太久。”
祝纓看了他一眼,道“咱們的人,在外面不要評論這件事。”
“是。”
趙蘇最終憂慮地問道“義父,王相公能夠平安終老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