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王刺史問了一句。
陳放含笑道“是,祝叔父與家祖家嚴是同鄉,我們兩家乃是通家之好。”
“原來如此”
耳聽得腳步聲起,他們匆忙約定尋個時間再細談。
祝纓從后面轉了出來,她已經將紫袍換下,著一身繡著金線的錦袍,除了官帽,換了一頂小金冠,蹀躞帶。看著又年輕了幾歲,好似一個初入官場的年輕人。
眾人忙起身相迎。
祝纓微笑道“諸位請坐。”
她坐下了,別人才跟著坐,祝纓道“剛才是說公事,不得不說清楚,諸位都年長于我,實在是冒犯了,還請恕罪。”
眾人都說不敢。
祝纓道“現在是私宴,咱們就不必客氣了。北地離京遠,難見天顏,其中的難處我也是知道的。我二十歲的時候出京,去的福祿縣,那兒更遠,兩千七百里。”
她說著,指了指蘇喆、顧縣令等人“就他們家那兒,一路險阻不必說。到了地方上,也是很難的。什么樣的情形會被派到遠離京城,我都有數,大家都不容易。”
刺史們將心中的不快消了不少。
祝纓也知道,北地的日子在之前還是不錯的,有榷場有貿易,冷是冷,但是做到刺史的人日子過得還挺好。但是比起膏腴之地,那確實是差不少的。
他們與冷云還不一樣,當年冷云南下,遠則遠矣,到了就有現成的政績可拿,又沒有戰爭的危險。與這幾位還是不一樣的。
祝纓又說“各位有什么難處,也盡管說出來。不能只安撫百姓、監督官員,反而不體諒官員的難處,也不管束劣紳。”
另一位袁刺史道“大人,您安排的都好說,卻只有一件難事。”
祝纓問道“什么事”
“官軍所行之處,軍紀欠佳,與地方上常有摩擦。”袁刺史說。
這位刺史一張方臉,端正肅穆,他的轄下是秩序最好的,是個能干的人。四十來歲,寶相莊嚴,剛才報人口、田畝數之類的時候,他也是信手拈來,不用再詢問估計。之所以與陽、王二人一樣在北地做刺史,乃是因為他姓袁。
是先帝第一次給太子選妃的那個袁家,后來袁氏出了事兒,近枝倒了個大霉,遠枝倒還入仕,只是在朝中暫時失勢。
他開了這個口,陽、王二人,以及另一位張刺史都跟著說“是呢,將官里好一些的還知道下個令,不踩踏莊稼。差一些的,并不管束。百姓與他們理論,還要挨幾道鞭子。說是將士們為了保護百姓不惜性命,倒要被人管了。”
祝纓道“這個我來辦。還有嗎”
一頓飯吃下來,祝纓沒再提多余的要求,反而再次許諾,只要照她的安排辦,她為刺史們扛吏部和戶部其中戶部已經扛完了,今年的錢糧由她來分配了。
祝纓道“我這人不好虛言,諸位與我相處下來就會知道我的為人了。無論是大同還是小康,是圣人之道還是王圖霸業,都要落到百姓的碗里。要人辦事,要么給錢,要么給權。錢糧的事兒,我已先兌現了。接下來,還請諸位助我。”
陽刺史道“豈敢不從”
錢的事兒祝纓扛了,四州就得拿一些處分的權利給她來做交換。祝纓才會再接著兌現為他們扛住吏部考核的承諾。
王刺史起身端起酒盞來,祝纓的杯中仍然不是酒,但也無人挑剔。
他們好好地吃了一餐飯,祝纓將各人送走,再留下鄭翁,詢問一些北地士紳的情況。北地四州,情況也是略有不同的。祝纓薅來的四十個子弟,是“子弟”,多半是還沒有執掌家業的,鄭翁不同。他的父親在世的時候年事已高就不大管事,都是鄭翁在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