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喆的腦袋“嗡”了一聲
自從授官以來,她承受了許多異樣的目光,但都沒有這一次對她的沖擊更大。在這大殿上,她有了一種回到幼年時的錯覺。幾乎所有人都歸罪于她,即使不明說,眼神也都帶著猶豫。認為她不祥。
血直往腦門上沖,她能肯定自己的整顆頭都已經紅掉了血液撞著她雙耳咚咚地響。
她死死地盯著出列的霍昱的背影
她不介意所謂東宮同僚們戲謔般地說“小娘子,又來了。”又或者“這事兒有我們就行,你去與太子妃她們玩吧。”之類的。反正在梧州的時候,也沒少為這些事與番學的同學打過架。
他們看她帶著男人對女人的評估,間或帶一點輕佻,但是問題不大。雖然生氣,但是記一記仇,第一天伸腿絆他們個狗吃屎也就暫時解氣了。
但是霍昱不同這人太惡毒了這是要刨斷根吶
霍昱的話進到蘇喆的耳朵里,就是一個“女的,不行”,與幼年時“克父,不祥”是一樣的,她阿爸不可能復活,她也不可能變成男的,所以世界給她一個否定。這讓蘇喆的心情越來越糟糕。
阿翁把她送到朝堂上就已經很吃力了,不能讓阿翁降了身份與霍昱對峙
這是她的戰場
蘇喆大步跨了出來,周圍的人稍有驚訝,旋即恢復了平靜。當朝被別人參了,相關人等出列辯解是有例可循的。
就這么站在了中央,她知道,若論講求禮儀制度之類,她肯定是辯不過霍昱的。禮制就擺在那里呢,怎么辯
她還知道,只要她站在這里,一言不發,站住了,不要哭、不要后退,就夠氣死某些人了。
議論聲“嗡”了一下又小了下去,丞相、六部九卿等都扭頭往下面看,王大夫也邁出了半步,準備維持秩序。
蘇喆與祝纓的目光撞上了,她不在乎別人,只在乎祝纓的態度。蘇喆視力好,清楚地看到祝纓平靜的表情以及比表情還要平靜的眼睛。蘇喆腦袋里的血又慢慢地流回了身體里,她深吸一口氣,牽了牽唇角。
祝纓沒說話,陳萌說話了。祝纓表面上看是與這個任命沒有關系的人,而陳萌掌吏部,任命被質疑,需要吏部給個解釋。陳萌位高權重,但是決定快刀斬亂麻因此不讓吏部的屬官出面,而是親自喝道“蘇氏母女累受國恩、從無辜負之舉,有何不可”
公開支持女人上朝,鄭熹與陳萌肯定不能同意。但是拿蘇喆借題發揮,一人心中都有點不痛快。蘇喆是怎么來的,一人都心知肚明。陳萌更是從陳巒那里聽到過關于對西番的一個策略。
現在霍昱在朝上來這一段,真是不知所謂
霍昱道“長此以往,是不是許了女子為官天下秩序,豈不是要亂了”
蘇喆想說話,又努力忍住了,她現在說不出好話來。她可真想說一句你是要趕我滾蛋嗎我回家之后可沒有現在這么好說話了
陳萌對皇帝解釋道“授蘇鳴鸞之職在一十年前,蘇鳴鸞以女子之身,見識廣遠,請受羈縻,南境遂安。從未見亂起。”
霍昱道“彼時獠人亦力竭,不能為患”
林風又一大步邁了出來。
“嗡”,又嗡了一陣,這次嗡的時間比蘇喆站出來還要長。
皇帝看了看祝纓,只見她一臉平靜,皇帝又看竇、鄭等人垂下眼,問“丞相以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