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漸有明君風范了。”竇朋面帶微笑,頗為欣慰地說。
打十幾年前起這朝廷就有點亂,經過先帝的六年,愈發不能看了,竇朋可真怕它“其亡也忽焉”。今上登基了,起初還有些稚嫩,現在漸漸有了模樣,最高興的就是竇朋了。
陳萌也附和著說“畢竟是兩代先帝教導過的。”
鄭熹心道什么兩代先帝只有一代,另一個根本教不了什么。
但他與冼敬的臉上都掛著客套的笑,不咸不淡地點頭。鄭熹的心里頗不是滋味,皇帝庸劣了,他不開心,因為容易壞事兒。皇帝太有主意了,他也不開心,因為他會被轄制。
鄭熹不動聲色,冼敬應該比他急。他又取了一件文書看了起來,是王叔亮上的奏本。王叔亮本人已接到了赴任的文書,因為是丁憂起復,王叔亮是個講究人,給皇帝寫了個奏本以示感激。
鄭熹的唇角翹了翹王云鶴的親兒子們要回來了。
他才稍稍有點高興,卻又馬上遇到了一件鬧心的事兒。
今天是竇朋值宿,熬到了落衙的時候,鄭熹在宮門外就遇到了甘澤等在外面。甘澤已被他升任為府中的大管事,平素出門不是他跟著,現在竟然出現在了宮門口。
甘澤臉上現出了焦急的神色,鄭熹掃了一眼,道“到車上來說話。”
甘澤服侍他登車,自己再鉆進車里,一開口便有些哽咽“相公,老夫人”
鄭熹臉色一變“老夫人怎么了”
鄭熹的心里慌得厲害。
甘澤道“早間起來就說頭有些沉,請了郎中診治,開了兩劑藥,吃了也不見好,到了后半晌越發沉重了。夫人請了御醫來瞧,又打發小人來迎相公回府。”
“怎么不早告訴我”
“夫人說,相公外面多少事,不能自亂了陣腳,叫人看出來。”
鄭熹按著胸口,閉上眼睛不再說話。
車很快回到了鄭府,門上的客人早被岳妙君使人勸退,鄭熹匆匆往母親住處趕去。在門外遇到迎出來的岳妙君。
岳妙君道“莫急,人已經睡了。”
鄭熹看了她一眼,道“真個沒事,你也不會打發人迎我。”
“真個有事,也不會等到傍晚才找你。”
兩人一同入內,房中鴉雀無聲,郡主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地半睡半醒。鄭熹疾趨到床前,看著蓋在母親身上的被子微微地起伏,被子綢面反射的淡淡的燈光也輕微地晃著,才松了一口氣,坐在床邊將手伸入被中握住了母親的手。
郡主的手溫暖干燥,鄭熹的心漸漸平靜下來。他抽出了手,將被子掖好,起身到了外間。
岳妙君命人取了脈案、藥方等來給他看,鄭熹就著燭光掃了一眼。這些病癥郡主之前也常得,自打上了年紀,人就容易有病痛,但是這回尤其的重。
岳妙君道“要不,你告幾天假”
鄭熹點了點頭,道“也好。對了,二郎的事兒準備得怎么樣了”
“二郎什么事”
“婚事。”
“先帝駕崩才一年多。”
鄭熹的次子鄭紳早在先帝還在世的時候就被選定為恭安公主的駙馬,公主府都蓋好了,先帝死了,這婚事就耽擱了下來。
鄭熹往里間看了一眼,道“陛下都已經出孝了。公主府早就建好了,等三年,又該朽壞了,重修又要白費國家財賦。不妥。”
岳妙君勉強笑笑“那我也準備著。”
鄭熹道“不要多想。”
“好。”
鄭熹讓妻子在這里守著,自己去書房,他沒寫告假的奏本,而是讓人把鄭奕叫到家里來。
鄭奕來得很及時,熟門熟路地到了書房。一旁的鄭紳叫了一聲“十三叔。”
鄭奕點點頭,對鄭熹躬一躬身,鄭熹道“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