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中彌漫著一片窸窸窣窣的抽氣議論聲。他們應該斥責的,朝上打人,就是藐視陛下。但是那然后呢就
祝纓充耳不聞,收好笏囊的抽繩,將笏囊安在腰側放好,在殿中面北站正,對皇帝長揖。
皇帝還在“他居然動手了”的震撼中沒回過味兒來,而且是單獨打的這是為什么呢這又是要做什么呢他知道祝纓對現在朝上的亂象不滿意,也知道祝纓與楊靜交好、重視蘇喆,但這個手段卻超乎了他的想象。
他沒想明白,便少說話,點了點頭,發現這個動作有點不對,清了清嗓子,說“便依丞相所言。”
祝纓對他又一揖,再對竇朋抱拳一禮,然后對鄭熹、陳萌、冼敬點了點頭,轉過身去,掃了一眼大殿,殿內很快安靜了下來。
群臣中反應慢的腦子已經轉扭了筋,反應快的如鄭熹等人,并不想在這個時候站出來收這個場。
皇帝道“散了吧,丞相留下”
本來今年朝上應該還有幾件事情要說一下的,現在也都取消了。皇帝率先離開,他很想召祝纓問一問為什么要這么做,還是按捺住了,打算先與丞相聊一聊。
丞相們緊隨其后,冼敬回頭看了看被打得稀爛的四個人,匆匆說了一句“還不快抬下去診治”才跟著走了。
岳桓臉上的暢快還沒消去,又升起了一股擔憂,他離得近,問祝纓“你怎么沖動起來了”
祝纓順口說“年輕氣盛,一心為公。”
她說這話的時候臉上不帶一點戾氣,岳桓也分不清她究竟是什么樣的一種情緒。
王大夫離他們也近,也湊了過來說“你是沖動啦,參他就是,你也有道理,這一動手”
這些老大人們位高權重,一些“年輕人”圍在四周不敢插言。唯有刑部的魯尚書非常的疑惑對付一個霍昱用得著這樣嗎該不會是要整冼相公了吧還是憋著別的什么事
獨他不說話。
祝纓對他們微微躬了一下身,旁邊卻遞過來一張帕子,眾人看過去,只眼蘇喆僵硬地站在那里,直著胳膊說“阿翁,臉。”
祝纓接過帕子,慢慢地拭凈臉上的血,血已經有點干了,她略用了點力道,將臉擦得微微泛紅。
擦完臉,又仔細地將手帕對折再對折,交還給蘇喆,蘇喆雙手接了,祝纓抬手按在她的頭頂上,目視岳桓。岳桓道“我會親自督促她的功課的。”
魯尚書終于開腔了“顧同,隨我走。”
祝纓對一旁葉登、李援二人說“咱們也回部里吧。”
二人愣愣地點了點頭,趙蘇等人急忙跟上。
有人在背后議論“不是閉門思過么怎么還回戶部”“噓”
王大夫端起架子來“都沒事干了嗎在這里嚼舌頭把名字都記下來”
被御史大夫記住了可不是好事,眾人作鳥獸散,沒散的只有兩個尚書、九卿以及幾個藩王、駙馬之類。藩王、駙馬已經看呆了,他們之中也有驕橫的,也有見識過驕橫的,再驕橫,一般也只在宮墻外面橫。幾人深深吸氣,你看我、我看你,都覺得祝纓對自己是很有禮貌了。
王大夫等人卻不再管他們了,拱一拱手,大臣們也離開了大殿。出了殿門,王大夫就對一個御史說“派個人去盯著戶部,看祝子璋干什么了。”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