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拍板之后,細務便由戶部、兵部等處到政事堂去商議,拿出個章程來再報給他。
鄭熹壓著脾氣,直到出了大殿,才說“既然如此,戶部、兵部都先拿出自己的章程來。救兵如救火,要盡快,明天就要有個條陳拿到政事堂。子璋,你要離京,戶部的事也要安排好。”
“是。”
陳萌聽出鄭熹的話音不對,姓鄭的竟是打心眼兒里反感祝纓出京的。他悄悄對祝纓使了個眼色,也不知道祝纓看到沒有,竟然一句解釋沒有地去了戶部。
陳萌算了一下今晚是竇朋值宿宮中,打算晚上與祝纓碰個面,好好說一說這件事。出京,還是領兵,是要有準備的。原本看著是自己與鄭熹在京中做后盾,現在陳萌有點擔心鄭熹會撒手不管。
帶著擔心,陳萌這一天看鄭熹怎么看怎么覺得鄭熹不對勁,放東西手更重了、話也少了、陰著臉把政事堂的官吏嚇得噤若寒蟬。
古怪
他哪能體會得到鄭熹的焦慮鄭熹是預防著丁憂,要讓祝纓留守朝廷看家的,老郡主前兩天又是一場病,祝纓這就要走
鄭熹當然知道領兵是好的,但西陲有冷、姚二人,對鄭熹而言并不著急祝纓跑去干嘛
他在落衙前就離開了,祝纓出了戶部就看到他正在通往宮門的路上慢慢地踱步,很識趣地跟了上去。鄭熹問道“一會兒有什么事情不”
祝纓道“聽您的。”
聽聽聽聽,這是心知肚明,這是明知故犯。鄭熹道“跟我來。”
鄭熹今天坐車,祝纓跟著上了車,祝彪牽著馬跟在車后。車上,鄭熹閉目養神,很快又睜開了眼,眼前的祝纓還是一臉的平靜。
他們彼此之間太熟悉了,至少鄭熹是這樣認為的。心思極深處不可言說,但日常相處中的一個眼神、一個動作是什么意思,已然可以不用明言。祝纓知道他為什么不高興,并且不覺得這是什么大事,因為他自認能夠安撫住他
所以祝纓一點也不慌,只有他一個人在演戲
更讓人生氣了
豈有此理
晾著他,他必知道自己是什么意思,反而顯得自己像是個小丑。
太熟悉了以致淺顯的心機不方便施展,徒令人笑、只讓自己覺得難堪。
鄭熹道“你倒坐得住”
祝纓道“心里再急,面上也得裝得若無其事呀。”
“我可看不出來。”
“那我裝得還行。”
“你”鄭熹深吸一口氣,“為什么自己要跑到西邊去那里不是缺你一個不行,冷、姚兩個雖然不算當世名將,小有挫折也不是因為他們本領不強。援軍、糧草一到,他們不求主動出擊、開疆拓土,只是堅守還是能做得到的。”
“但是會艱難一些,損失也會大一些,朝廷能少損耗一點是一點,這幾年日子緊巴巴的。”
鄭熹冷冷地盯著她,祝纓也知道鄭熹在氣什么,主動解釋道“昆達赤此來,并不純是為外,而是為內。他的外,是咱們,內才是他的兄弟、部族。所以對付他,也不能全靠硬碰硬,還得有點別的,得有一個人統籌一下。冷、姚二人,一文一武互不統屬,朝廷必得派一人節度之。我比別人更年輕些,跑這一趟更方便。”
鄭熹道“領兵是件好事,但我有更重要的事情交給你”
“吁”馬車停了,車內的人只輕輕晃了一點點。
年輕的仆人躡手躡腳地下了車,搬下踏腳的凳子來接二人下車入府。祝纓回頭看了一眼祝彪,鄭府自有人接待。
鄭熹揮退了迎上來的人,對管事道“告訴夫人,我與子璋有事要談,不用等我了。”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