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客套一回,相偕落座。
陳放便說“當年姑姑就是蒙王相公青眼,許經營安南之地,累三十年之功,要是王相公能夠看到這一切,該多好呀”
這是套詞兒,祝纓道“我知道你要說什么,當年王、陳、施三位相公都知道這事兒。如今昔人已去,但你們還在,只要你們不怕辛苦,我正好要去西州一趟,你們同行便是。”
陳放與王允直自然都愿意。
當下商定啟程。
祝纓這里,是早就決定要搬家的,甚至做到了春天搬過去,房子沒有完全蓋好,先蓋幾間主屋暫時住著,剩下慢慢蓋的準備。現在因為喪事耽誤了一些時日,西州城不但城墻好了,估計那個幕府的圍墻也應該圍起來了。
略翻一翻黃歷,選了個初六,一行人便動身往西去。蘇鳴鸞、郎錕铻等外五縣的頭人縣令也都隨行。
此時雨季已過,青麥漸黃,一片豐饒景致。陳放仔細,細看之下發現從東往西,莊稼種得能夠看得出是越來越散漫,水渠、水車等也越稀疏,且大部分為新設。
這一日宿在祝重華處,祝重華樣樣安排得周到,在陳放、王允直眼中也只是尋常,不過陳放看王允直拿著個造型別致的杯子,拔弄了一下杯耳上吊的矛尖,道“這倒是別致,京中沒有見過。”
王允直也說沒有。
祝重華道“一寨子一個樣子,這兒有您那兒沒有的,您那兒也有咱們這兒沒有的呀。”
王允直覺得這個看著精明的婦人其實有點可愛的,一笑,放下了杯子。
陳放卻趁機游說祝纓“姑姑,西州離梧州已經很遠了,要與山外互通有無也太難了,何如再開一條驛路從西州連通京師,彼此方便”
祝纓笑問道“誰讓你說的”
陳放道“我自己想的。”
兩人套好了招,瞪了一回眼,祝纓摸摸下巴,道“明天再說。”
陳放也不著急,王允直也覺得這提議雖然好,但是可能性不大。
不意次日一早,吃早飯的時候,祝纓對陳放道“我想了一想,你的主意很好,然而這件事我能做安南的主,你做不了朝廷的主,需要從長計議。”
“噗”王允直一口野雞湯從鼻吼里噴了出來。
陳放道“那我們上本。”
“行。要派個懂行的來談工程,別弄個不著四六只知道黨爭的過來,”祝纓的話很刻薄,“事兒是好事兒,但朝廷我知道,總有一些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東西你們兩個”
她的聲音突然柔和了起來“有認識的能做實事的卻又被針對的人都可以列一個名單,有事做,到路修成之前,他們都會是安全的。免教黨爭害人。”
陳放忙肅立,這不是套好的招數啊
一行再往西,很快就看到了一片大平原,眾人頓時心曠神怡,張仙姑從車里探出半個身子來“哎喲哎喲可真好”
蔣寡婦、杜大姐忙把她拖回了車里“您要看,等會兒車停了,想怎么看都行。”
張仙姑自從平原,就一直沒斷了話,杜大姐自己也興奮,還要攔著張仙姑,勸她早點兒休息。張仙姑道“你不知道,這兒真像咱們家。再不是山連著山。”杜大姐也不反駁,她是京畿人氏,京畿周圍的平原比張仙姑的老家更平、更大,她也很歡喜。
且這里比山中又有不同,潮氣輕了不少,也沒有福祿縣等處那么的熱。張仙姑夜里都能多睡半個時辰。
到得西州,又是一座雄城,不但張仙姑,陳、王二人也都驚詫不已“西州竟有這種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