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著,路丹青的哥哥又來了。他看到在座的人,顯得有些扭捏。祝纓擺了擺手,蘇喆等人退開,他才說了來意他親爹死了,拿到祝纓給的任命但沒有朝廷的敕封,終究不美,想要。
祝纓道“這是自然的。你回去之后,讓丹青把你的奏本帶過來,我給你遞上去。”
至此,才終于消停了。
今年,祝纓親自安排秋收,西州的倉庫已然峻工,倒不耽誤收貯。西州收取什一稅,因新建城池,力役稍多。直到些時,祝纓真的只抽取了十分之一入庫,余下的讓百姓自己收取,才有人信實了她之前說的“分地”。
之前祝新樂等人的宣傳,大家是將信將疑的,反而也沒得選,也就含糊應下了。東西都是頭人的,頭人之間搶來搶去,與大家何干呢更多是如祝新樂一般,“看到你倒霉我就開心了”。
去年秋天,祝纓把“普生頭人的”莊稼都給收了,奴隸們心里也是難過的頭人丟糧食,奴隸吃糠。但是冬天是祝纓在放糧養他們,他們也就含糊著過了。給飯吃,讓干活就干唄,誰也沒拿發給的地契,以及“憑券支領房屋一所”當真。
大家都不識字你畫的什么鬼畫符都看不懂的。而且聽說是“分給你種,地不能買賣”也聽不太懂,只當是領的種地的任務。
春天了,讓種地,那就種,因為給飯吃,也不怎么挨打,還管一管小偷小摸之類,種地比給普生頭人家用心不少。
如今真能分到糧食了,這才有人想起來壞了,我那張“花紙”放哪兒了
當下有哭的有笑的,不但有拿著“花紙”求問“現在還住帳篷里,他們有屋了,我們的屋也能有么”還有哭著說“我那個地的花紙不見了,怎么辦”剩下的莊稼也無心收割了。
蘇喆接到外面的通報的時候吃了一驚“還有扔了這東西的凡事憑契,他說丟了就丟了萬一是個假冒的,給他補了,本主來告,又怎么說真是的不拿教令當一回事兒,就該吃個苦頭”
嘀嘀咕咕,還是把事情上報給了祝纓“姥,這個事兒還是得辦,但是如何甄別是個麻煩。再來,另頒契書人手也不夠。得您調人。”
安南缺人,只要是能干活的,無論是體力腦力,都缺。當然也包括了書吏。發契書的時候,工程、稅收等等都還沒有啟動,書吏人手勉強夠手,現在這哪兒夠啊
祝纓道“現在正在收稅,交稅的,我才認。記稅的時候順手就辦了。不是有底檔嗎比著底檔來,如果有不符的,說得清情由,就在檔上備注。如果補辦的時候發現底檔記錄有疏漏,就手改過來記得留檔。”
“是。”
自此之后,整個西州更加繁忙了。秋收,今年不用給朝廷繳糧,祝纓緩了一口氣。此外她又有鹽、鐵、金、銀、碳等,眼看這個冬天應該過得不錯。
但祝纓沒停手,西州城內的房舍、挖渠、修路、準備宿麥的推廣等等,都在進行。不可能所有的事都同樣用力,人手根本不夠,只好先做重點。西州官員的官邸先不造的,都暫住在幕府里。把普通人的房子先給蓋了,兌換掉契書。
挖渠也先只拓寬干渠,剩下的只好等明年。驛路也只修干道,連接各大“城”,剩下的也只好往后排。
如此下來,科役頗重,不過百姓干勁還算足。用路丹青的話說就是,這點兒活計在以前頭人們那里,算什么呢以前一年到頭沒歇的。命還給留著呢,也不斷手斷腿,還給吃飽飯。
依舊是忙,但是去年冬天是能吃上飯了,今年冬天是不但能吃上飯,還能有個像樣的房子住了。衣服也能穿上一點新的了。這個時候再征發冬天修水渠,便也沒有什么怨言了。
必須得說,祝重華看事情,眼光是毒的。
如此到了新年,西州的年味兒也很淡,不過過年前后,勞役暫停一個月,歡樂的氣氛頓時濃烈了起來今年家家有飯,戶戶造酒,有些人家還舍得宰羊。祝纓等人走到街上,常遇到有人家大著膽子推孩子到前面,邀她到家里喝酒。
一片歡樂之中,快馬驛路送來消息駱皇后死了。
“要有麻煩了,”祝纓說,把邸報放到了一邊,告訴祝青雪,“過完年再發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