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只有壓低聲音的對話。
病房外,老舊的燈管閃爍跳動,電流聲滋滋啦啦,走廊明暗不定。
燈管熄滅的瞬間,打瞌睡的小護士忽然覺得自己面前站著渾身血紅的人,像沒有皮膚,只剩血肉,血管遍布骸骨如蛛網清晰可見。
小護士一驚,嚇得一哆嗦,清醒了。
眼前什么都沒有。只有護士站對面的紅色宣傳欄,上面的簡介照片里,醫護笑得燦爛。
小護士拍了拍砰砰狂跳的心臟,暗道真是困迷糊了,這都能看錯。
她忍不住和年長護士說,對方笑了“今晚沒什么事,你趕緊去睡五分鐘,真是困得不行都出幻覺了。怎么可能嘛,按你那個描述,早就該死了。”
小護士點頭“今晚也太安靜了,外面一點聲音都沒有,還暗,街上一個人也見不著。好奇怪。”
“路燈壞了或者在修路不知道。”
年長護士嘆了口氣“吳嬸太可憐了,對她來說才是真的一個人都沒有。”
她忍不住埋怨“來看老媽一眼就那么難嗎”
沒有人發現,墻上的醫護照片,在笑。
照片里的嘴角越發上挑,一直咧開到耳根,順著弧度刨開了整張臉,只剩眼白的一雙雙眼睛,無聲無息注視著走過的人。
年長護士走過。
她身后,宣傳欄里的照片化成水,無聲的順著墻壁流淌而下,落在地面上的瞬間隱沒。
紅光一閃而過,瓷磚下凹凸起伏,如鐵線蟲蔓延,緊追在年長護士身后。
暗紅遍布地面,蛛網般吞噬空間。
它存在于人最易忽略的余光里。
當誰漫不經心瞥過又詫異回望時,血紅管網重新隱沒,只讓人莫名其妙覺得自己錯看。
走廊盡頭拐角的昏暗里,血線飛速拔地而起,糾纏構建出人形輪廓。
瘦小佝僂的身影靜立在陰影里,血色在它腳下蔓延,迅速爬滿墻壁,白墻漆血。
年長護士轉過拐角,猝不及防和一張血紅猙獰的臉相對。
護士猛地瞪大眼睛,猛地被嚇得心臟停跳。
“我沒有不孝。”
那人沒有皮膚,只有裸露在外的血肉連著筋骨。
他聲音嘶啞“我來,接,母親,我,謝,接母親,團圓,母親”
他像個壞掉的留聲機,像剛學會說話的孩子,顛三倒四組不清詞匯,反復卡頓在“母親”和“團圓”兩個詞上。
血線順著地面向護士蔓延,包裹她的鞋一直向上,糾結成一團紅色蚯蚓般,將她牢牢包裹其中,眨眼間已漫過腰部。
護士猛地回神,死亡的恐懼無與倫比,她劇烈掙扎起來,試圖呼救。
但就在她張嘴的瞬間,血線卻從天花板垂下,迅速猛沖進她的嘴里,順著食道一路向下,擠破胃袋扎根腹腔又纏繞其他臟器。
護士驚恐瞪大眼睛,疼痛和恐懼令眼淚順著臉頰流淌,她的掙扎和絕望都被血線囚困在陰影中,無人知曉。
“謝謝,你”
漫長的卡頓后,那人像是終于找回了聲音,聲帶卻詭異嘶啞,不似人類。
“謝謝,你照顧我母親。我需要,感謝你。”
“和我們成為一體。”
黑暗降臨前,護士聽到的最后一句話是“我們將吞噬世界,在,你們的毀滅之上。”
紙張資料嘩啦散落了滿地,圓珠筆咕嚕嚕滾動,一角鞋子碎片安靜躺在陰影里。
轉角
后的走廊,重歸安靜。
剛剛的人影不知所蹤,只有血線依舊在地面蔓延,蛛網般遍布磚石。
只是,那些血線的花紋仔細看,似乎像一具沒了血肉的女性骷髏。
“砰”
“砰”
“砰”
燈泡沿著走廊一盞盞接連炸開,火星變成黑暗前最后的亮光,巨大的聲響是污染的歡呼。
很多人茫然“停電了”
“保險絲燒了嗎”
“醫院怎么會停電,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