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逐漸遺忘墻壁帶來的蠱惑之后,生化服慢慢明白,自己,是個人來著。
生活在現實世界,而不是所謂的“新世界”。
他張開嘴巴,斷斷續續的將自己回憶到的事情,一字一句的說過祈行夜聽。
包括亮子一家的死亡,以及墻壁對自己的蠱惑,還有拽住自己的小女孩。
那種冰冷又黏膩的陰冷觸感,仿佛穿透厚厚的生化服,還殘留在他腳腕的皮膚上,讓他哪怕只是回憶和訴說,都忍不住顫栗。
“你最后的印象,是幾點”
祈行夜問道“你能確定自己的生化服還有多久到達極限嗎”
生化服茫然無措的搖了搖頭,點了點自己胸口的電子示意牌。上面的提示進度,始終卡在黃線上不動。
定格在了他被吞噬的那一刻。
祈行夜的心臟往下沉了沉。
對于這些特殊作業人員來說,他們所裝備的生化服雖然是對污染最高層級的防護,就像這位被墻壁吞噬的生化服一樣,雖然落進污染聚合物里,但因為這層生化服的存在,他仍舊保持著沒有被污染的狀態,是安全的。
可同時,他們也有致命的弱點。
時間。
生化服內部充斥惰性氣體,使得外層和內層之間的氣體可以很好的屏蔽內外,防止了任何可能的泄露。
但防護材料不是始終如一的生效。
它更像是吸附污水的海綿,總有吸飽了的時候。這就需要特殊作業人員定期輪換。
不僅是數百斤的重量要求他們休息,更是因為對防護材料的更迭。
可現在,沒有充足的條件可以保證生化服獲得新的支援,他必須依靠著這身生化服來確保自己的存活。
不僅是他。
還有商南明。
留給他們的時間,忽然間急迫了起來。
祈行夜拖拽著兩個“后腿”,恨不得割肉喂鷹,把自己片一片分給兩人,好確保他們的安全。
他咬牙切齒的罵了兩句,但還是迅速接受了現狀,并且試圖在淤泥中尋找新的生存方式。
對外的“屏幕”已經在剛剛狂暴的颶風中消失不見,無法確認外界的情況,只剩下一片漆黑,憑著本能在行走。
祈行夜雖然擔憂在殯儀館看到的亮子,但現在他身邊的商南明和生化服,同樣牽動著他的心。
直覺在黑暗中瘋狂示警。
他想要向左手邊走時,就會覺得心臟悶悶的不舒服,大腦也無法放松警惕,始終在注視著右邊。
他想要筆直前進的時候,總是走著走著就不自覺的調轉方向轉彎。
祈行夜嘗試了幾次,也從商南明那里得到了反饋。
“你重新規劃了路線之后,呼吸暢通了一些。”
商南明頓了下,道“空氣沒有那么渾濁了。”
祈行夜明白,這是對于普通人的商南明而言,污染最直觀的體現。
它可以是霧霾,可以是雨,是雪。
任何生活中一眼瞥過都會忽略的微粒,都有可能是污染粒子的化身。
空氣清澈,是人能夠切身體會到的變化。
祈行夜稍加思索,立刻改變了思路,干脆放開了對自己的限制,漫無目的跟著自己的腿走,走到哪里是哪里。
凡是他走向的位置,淤泥微不可察的在向后躲避。如摩西分海,不敢上前靠近祈行夜。
連帶著他身邊的商南明和生化服,也因此而獲得了庇護。
雖然在黑暗中無法準確視物,更沒有準確地標可以說明他們所前往的方位和地址,但走著走著,商南明卻慢慢皺起了眉頭。
“這條路,我走過。”
他的聲音平靜,但篤定。
祈行夜錯愕“啊”
他茫然“我自己都沒走過這條路,都不知道我在往哪走,完全是腦子有它自己的想法商長官你竟然走過”
他好奇湊近到商南明面前,想要在這個極近距離之下,看清昏暗中商南明的眼眸“這條路是在往哪走說說看。”
黑暗中離得太近了。
就連彼此呼吸的氣流都能感受得到,落在脖頸上,像羽毛拂過心尖,帶起一陣微癢。
溫度昭示著存在感,避無可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