榕樹的氣根,飄搖在地面和空氣中,隨時準備好在原地扎根。
那詭異的怪物緩緩轉過頭,看過來的臉上一片空白,沒有鼻子嘴巴,更沒有下巴顴骨輪廓,更像一塊被隨手揉碎又擠壓形狀的面團,每一處轉折和走筆都出人意料,似人非人,混沌的恐懼。
只有兩個像是被隨手撕開的孔洞,里面鑲嵌了兩枚黑核,像是眼珠,無神的看向宿舍。
透過貓眼看到這一切的男生瞬間被嚇得冷汗津津,僵硬在原地一動也不敢動,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巴,拼命祈禱怪物趕緊離開。
但他的祈禱卻事與愿違。
怪物歪了歪頭,似乎是確定了什么,它拖著怪異的身體,一步,一步,遲緩的向宿舍大門行走。
它在宿舍門前停下腳步,彎下腰,用那雙勉強能成為眼睛的黑核,猛地看向大門貓眼,緊緊貼近不留一絲縫隙,占據了整塊凸起的玻璃。
男生沒想到它會從貓眼看過來,猝不及防之下被驚嚇恐懼,卻連動也不敢動,像被那向宿舍內探究的視線死死釘在原地,僵直的站在貓眼后面,只能硬著頭皮繼續保持自己剛剛向外看去的動作,隔著一層薄薄的玻璃,與那怪物對視。
他看到那雙沒有眼白的黑眼珠里,蜘蛛網般密布著青紫色血管,縱橫交織,將黑眼珠切割得細碎沒有神采,像已經僵化的玻璃彈珠。
一眼望進那邊黑色深處,甚至會產生錯覺,仿佛自己是被蜘蛛網捕獲的獵物,牢牢粘死在蛛絲之中,被循著絲線前來的蜘蛛撕咬,吞噬。
無法掙脫。
只隔著一層門板,男生覺得自己甚至聽到了外面怪物的心跳聲和喘息聲。
呼哧,呼哧像破了的風箱,粗糲的摩擦著空氣。
男生覺得奇怪。
怪物也需要呼吸的嗎
很久,他才慢了數拍,后知后覺的恍然大悟哦,那不是怪物的心跳和呼吸聲。
是我的。
他失去了對周圍環境的所有感知,像被蛛絲包裹的繭房,在逐漸下陷,沉淪,渾噩。
失去對自己身軀和神智的掌控,成為蜘蛛網的一部分。
在意識到這件事之后,男生用盡了自己所剩下的全部力氣,拼命將自己的意識從那張密密麻麻包裹住他的蛛網中向外拔。
他不知道那是什么,又將把他帶向何種境地。
但在他的潛意識中,大腦在向他瘋狂示警,嘶吼著要他離開快逃,會死
“后面再發生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男生臉色煞白,心有余悸“等我再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今天早上了。我舍友今早返校,說一打開門我就從門后站著摔向他,像立在門后面的尸體他差點以為我死了,問我發生了什么,但我什么也記不住。”
“最后的印象,就是那雙眼睛。”
黑得像夜色的眼睛,牢牢印刻在他的腦海中,只要稍微想起,當時獨自一人隔著薄薄門板與怪物對視的恐懼,都會重新涌上心頭,將心臟牢牢抓住,近乎窒息。
男生忍不住問左春鳴“你知道那究竟是什么嗎真的是鬼”
左春鳴看了明荔枝一眼。
四目相對,明荔枝嚴肅的向他微微點頭。
沒錯,那就是祈老板在抓的“鬼”,也是污染計數器示警的源頭。
但是在男生身上,甚至他的宿舍內外,都沒有檢測到污染粒子,計數器并沒有示警。
左春鳴皺眉,疑惑用眼神詢問明荔枝。
明荔枝苦苦思索片刻,恍然大悟。當著男生的面不好直接討論污染,他便將信息發給了左春鳴。
有可能在他看見怪物的時候,怪物還沒有真正變成鬼,而是在墮化過程中。
按照祈行夜之前的猜測,導致女生宿舍被污染的源頭,是之前那個跳樓自殺的男生。或許那男生在死亡后仍有抵抗,沒有立刻墮化成污染物,而是僵持了很長時間,在那期間苦苦掙扎于殺和不殺之間。
也因此使得大部分人明明看到了“鬼”,卻還存活,并沒有出事,頂多只是沾染了污染的灰塵。
而直到女生出事,那時候,才是污染物真正墮化和殘害生命的開端。
左春鳴思索,忽然皺眉脫口而出“不對。”
“啊”男生迷茫抬頭。
左春鳴轉頭看向他,嚴肅問“你遇到鬼,是在女生宿舍出事之前,還是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