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祈行夜話音落下的那一瞬間,降頭師敏銳的察覺到,有什么東西,似乎變了。
就像從遙遠虛空中傳來的齒輪定格,咔嗒。
命運龐大復雜的齒輪運行到了它本該進行到的那一步,在時間中停駐,所有的發條都被擰緊,齒輪轉盤各司其位。
一直在沉睡中的某種存在,緩緩睜開了眼睛,從黑暗的水潭深處向世界投來一眼,冷酷注視向人間。
眠龍蘇醒。
從未見到過的詭異力量就從眼前的青年深處噴薄而出。
在阿泰眼中,祈行夜開始扭曲,變化,濃重黑霧將青年修長挺拔的身形徹底吞沒覆蓋,只剩下一道深深輪廓,卻再也無法看清他的本體。
祈行夜背對著人頭而立,在狂風中如挺拔青松,屹立不倒。
但現在,卻連颶風也吹不散他身周黑霧。
明明他的身形遠小于身后污染物頭顱,但是數百倍的體型差之下,更危險的,更恐怖的存在卻是祈行夜。
樹枝在瘋狂搖晃,小動物倉惶逃跑,尸骸驚恐翻滾在泥土中逃命向遠離此處的遠方。
不論是有生命的,還是已經死亡,它們都在此刻達成相同的認知逃
逃命
從名為祈行夜的青年身邊。
會死那是沒有生命甚至連死亡也不存在的曠野,沒有任何物體能夠存在,都將會在齒輪中被無情碾碎,仿佛是隔絕于世的孤島,就連死神都會逃離。
阿泰怔怔的看著祈行夜,一時覺得陌生無法回神。
即便做了這么多年黑衣降頭師,無數人畏懼他,就連他從身邊走過都會顫抖,唯恐他飛降殺人,就連他自己也自認少有敵手,精通死亡。但是現在,當他看著這樣的祈行夜,還是不免冷意攀爬四肢百骸,“生命”本能在恐懼。
這究竟是什么,發生了什么
阿泰前所未有的清晰意識到,祈行夜所身處與看到的世界,遠遠比他本來以為的還要遼闊可怖,是他不可觸及的高度。
周圍動物倉惶逃竄,只剩下阿泰還站在颶風中,神情復雜的注視著祈行夜。
祈行夜卻歪了歪頭,輕笑了起來“泰師傅,你不準備離開嗎”
“要起風了,這將是一場颶風。你聽到風將要抵達的聲音了嗎”
阿泰眼神復雜,他想要問這位朋友的兒子、誠實的好人,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他還想問,為什么會發生這種變化。
在他所能看到的視野中,祈行夜那雙過于漂亮明亮的丹鳳眼中,暗色逐漸旋轉著侵占光明,肆無忌憚吞噬眼白,黑色逐漸籠罩眼眸。
純黑眼眸如黑暗君臨,睥睨世界。
像是本來踩在黑與白邊界線上,行走在光明與黑暗中間那不可被探知的混沌灰色中,背負無數不為人知秘密的灑脫偵探,笑著轉身,毫不猶豫投身黑暗。
不是黑暗吞噬他,而是他背對光明,主動選擇黑暗,成為了黑暗的主人。
阿泰眼前閃過無數片段,力量的消耗與窺探的懲罰令他頭痛欲裂,牙齒咬破了嘴巴,鮮血翻涌向上,滿腔腥甜。
但他不肯就此放棄,仍舊執拗著死死注視著祈行夜,擔憂而恐懼,想要伸出手,將老友的學生從黑暗中拉出來。
可當他下意識伸出手,卻看清了祈行夜冷酷無機質的眼眸時,還是放了下來。
原本想要問出口的話語,也被生生吞沒。
“你想要我怎么做”
阿泰嘶啞著嗓子問“我要怎么才能幫到你”
祈行夜輕笑“泰師傅,起風了,在暴風雨來臨之前,記得回家。”
“很感謝你守衛了這里三年,但從現在開始,就交給我吧。接下來,就是我應當值守的領域。”
他揚了揚下頷,唇角的笑意卻失去了往日里令人信任的親和力,反而變得極冷,且危險。
“當然,如果泰師傅愿意在離開時,順便為我的朋友指引道路,我會很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