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紀都能在心里想象出紀牧然的聲音。
他不自在的扭了扭身軀,“啪”的一聲拍在紀牧然眼睛上,擋住了他繼續看著自己的目光。
“別那么看著我。”
他嘟囔“你是傻子嗎看不出來自己弱小得隨便就能讓人捏死嗎,萬一,萬一我想殺了你怎么辦”
“你還能回去見到那人了嗎”
卻被紀牧然握住手掌,輕笑“但如果那家伙再來,小紀還會再保護我的,不是嗎”
就像剛剛,將他從風暴的鬼門關生生拉回來一樣。
小紀怔了下。
良久,才輕輕“嗯”了一聲。
“外面怎么這么安靜”
紀牧然擔憂看向柴房外“怎么聽不到聲音了那個人已經走了嗎”
村莊外,安靜到可怕。
死一樣的寂靜,仿佛全世界就只剩下了紀牧然兩人,就連光亮也沒有半分。
風聲,蟲鳥鳴聲,樹葉抖動聲,人聲所有的一切,都落了個空蕩蕩。
紀光在這樣死寂的曠野上,不知拖著疲憊的身軀前行了多久,四周都是一望無盡的田野,筆直的公路一直伸向天邊,消失在山峰盡頭,根本看不到景色的變化。
比起身體,更糟糕的是對精神上的折磨。
無法聯系到隊員,不能確認紀牧然的安全,也找不到本應該由自己看守押送的包裹。
種種壓力交織在一起,沉重得幾乎能壓垮一個人。
紀光卻咬牙撐了下來,繼續邁開雙腿向前,哪怕到最后連行走都已經變成了機械僵化的反應,也依舊不敢停下。
他看到了污染物的變異。
就在他的腳下的土地里翻涌,本來應該堅硬的大地變得柔軟,像沼澤一樣上下起伏,長蛇一樣翻涌著土壤向前,稍不留神就會從土里伸出來,冷不丁抓住腳踝,將人生生拖進土壤之下。
緊隨而來的藤蔓會牢牢困住身軀,讓人連反抗都做不到,就已經被土壤淹沒。
紀光親眼看到其中一個實驗體,就是這樣在自己面前被吞噬。
前一刻還因為成功傷到他而耀武揚威的實驗體,下一秒就已經變成了土壤的養分,陷入在泥地里動彈不得,最后一點點消失。
紀光忍不住回頭,看了眼不遠處的山峰。
他還記得,在車隊剛剛啟程時,身邊的隊員還向他感嘆,說是春天真的已經來了,連山都綠了個遍,只有他們還在因為繁忙的工作而忽略環境變化,都沒注意到天氣已經暖和了,他們卻還是穿著厚重的制服。
那時候,紀光也隨著隊員的聲音而抬頭,看向山峰,笑著說確實是比冬天光禿禿一大片要好看多了。
但紀光不是很喜歡炎熱的天氣。
過高的溫度,會讓尸體散發出難聞的氣味。尤其是在悶熱潮濕的密閉小環境里,尸體腐爛的臭味,幾乎能熏死人。
紀光剛開始作為新人進入調查局時,跟在帶著他的師傅后面,聽師傅向他講各種注意事項,其中一項就是記得要戴口罩和手套,不論什么時候都不要忘記。
一開始,他還一頭霧水,不明白這是個什么原因。
直到很快的一次案件中,他們看到了被污染物殺死后的尸體,已經在房間里徹底腐爛,變成了一泡膿水。
狹窄逼仄的房間,到處流動著血肉腐爛后的混合物,蒼蠅蛆蟲到處亂爬亂飛,嗡嗡響得人心煩。
剛成為調查官沒多久的紀光臉色大變,忍了又忍,還是推開師傅沖出門外,大吐特吐。
身后傳來師傅和其他調查官的大笑聲。
紀光暈乎乎的抬頭時,就看到灼熱到變形的太陽和天空,綠色的樹枝,蟬鳴。
以及師傅伸到自己面前,遞來的一支冰棒。
二十年前,一角錢一支的冰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