隗汀給一個侍衛使了眼色,那侍衛便叫來了宮女們,要扶皇后下去盥洗梳整。
阿忘扔了長劍,郁怒地瞪了隗汀一眼,拂開宮女往回走。
走到宮門前,阿忘停了下來。進退不得,不知所措。
好在李宜終于趕到。
他帶著阿忘又換了一座宮殿。
李宜親自給阿忘梳頭發,將凌亂的發絲理順,摸著截斷半截的那縷烏發,李宜心疼道“疼嗎”
阿忘不答。郁郁寡歡。
直到李宜將頭發梳好,阿忘才道“傻子,頭發不會疼。”
李宜道歉“是奴才疏忽了。”
阿忘垂著眼眸,問“李宜,我是不是只能死在這座宮里了
。”
她心有不甘,卻找不到逃離的辦法“我討厭皇帝,也討厭尉遲弘。李宜,我不喜歡他們。”
“我想出去。”阿忘想起自己在崔家的日子,雖然有時候崔嘉容特別煩人,可崔家人從不曾粗暴地待她。
“李宜,是我要求太多了嗎。”阿忘問,“我知道衣食無憂已經讓許多人求之不得,吃飽穿暖已經很幸運。我知道有些地方甚至吃起了人肉,饑荒和蝗蟲吞噬了糧食。可我并未身處其中,便不覺滿足,想要更多,想要活得更好更自在。”
“想要活到不能活為止。”阿忘看著鏡中的自己,剛剛及笄的少女還有些稚氣,卻已經成了王侯將相眼中的女人。
“我該怎么辦”阿忘問,“李宜,你能告訴我答案嗎。”
“娘娘,”李宜安撫道,“娘娘別怕。這次是奴才疏忽了。”
“李宜,如果我們逃出去,是不是也會死掉啊。亂兵、土匪、饑荒、瘟疫就算是兵將,奪下一城都常有劫掠百姓的,我若是被捉去,說不定就成了軍妓。與其那樣,還不如呆在宮里。”阿忘微嘆一聲,“我的愿望好奢侈,大多數人都早死的世道里,我卻想活到老年再死。”
“我該服從嗎如果這能讓我的日子好過一些。”阿忘與其說是在問李宜,不如說是在問自己。
李宜想了想,給阿忘講起自己的故事。
他原本是有一個家的。父親服徭役修筑堤壩,因天降大雨,百姓們延誤了工期,官員就下令,讓士兵把百姓以及他們身上背著的土一起填進了堤壩里。
他去過那座堤壩,只是黃土掩埋之下,看不見父親尸骨。
父親喪事沒多久,家里揭不開鍋,母親把年幼的弟弟賣了,換得一點銀錢繼續生活。
可惜也沒能活多久,土匪下山劫掠,村里人死了好多好多。
他僥幸未死,沒找見母親,不知母親是被土匪擄走,還是尸骨落到了他找不到的地方。
后來機緣巧合入了宮做了太監,常常受到其他太監的欺凌。再后來到了如今,日子方才好過些了。
李宜道“寧做太平犬,不做亂世人。大抵就是如此。”
“娘娘的愿望在太平年間并不奢侈,但在當今,確實很困難。”李宜沒有說謊,選擇誠實以對,“但困難不代表做不到。”
“娘娘需要耐心一些,”李宜道,“您才十五,正是花容月貌的年紀。您的容貌會讓絕大多數男人心生占有之心,可這不夠,娘娘需要讓他們自愿地保護您,為了您的愿望添磚加瓦。”
“前朝有位皇后,”李宜端來一杯熱茶,敬給阿忘,“亡了國依舊活了下來,且成為了新國的皇后。娘娘,您就算做了這個皇后娘娘,也不必太過擔憂。”
“您就算生了陛下的孩子又怎樣,只要狠心一些,不管陛下與孩子,您依舊能夠從頭再來。”李宜看著阿忘乖乖飲著茶,心里涌起止不住的柔軟,“龍驤將軍明面上是不會與娘娘有牽扯的了。”
李宜想通了事情關鍵,道“但私下里卻未必。若娘娘能夠生下龍驤將軍的孩子,想必將軍不會狠心到非要置娘娘于死地。
“若到時梁國亡了,新朝建立。娘娘改頭換面,做不成皇后也能當皇妃。”
阿忘道“可是尉遲弘一定會勝嗎這天下并不太平。”
李宜道“除了尉遲氏,大概就是東南的霍氏,南邊的楚國。這倒真不一定,時局混亂,難以分清。娘娘只能虛與委蛇著,應付著,若到時時局變幻,再想法子順應時勢活下去。”
阿忘微微嘆了一聲“我如果不這么貪生怕死就好了。”
李宜沒忍住唇角微揚,娘娘怎么這么可愛“求生是所有人的本能,娘娘不必介懷。”
李宜
想到各州新上貢了許多珍品,其中有上好的錦緞、珠寶、玉石,他稍后去挑一些,讓下面的繡成衣裳、打成首飾給娘娘送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