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認得她的手,認得她身形,哪怕她戴著帷帽他也認出她站立時的姿態。
阿忘低下眼眸,不敢看尉遲邈。
她明面上是皇后,現在卻在宮外與他哥哥在一起,他會如何看她,會不會跟皇帝一樣辱罵她。
“對不起,”尉遲邈道,“是我害你受苦。”
阿忘微驚,掀開眼睫“你不罵我”
“我罵你做什么。”尉遲邈笑容苦澀。
“不守婦道,不知廉恥,淫娃蕩婦之類。”阿忘道,“皇帝就這么罵我。”
“對不起。”尉遲邈眼眸微濕,“我不知道我哥會做得如此決絕。”
阿忘有些不知所措,他怎么一直道歉,還從來沒有男人跟她道歉。反正都是她的錯,都是她的孽,一切怪在她頭上。
尉遲邈抬起手,想要撫向阿忘面容,又頓在了半空。他沒有資格。
阿忘咬唇,覆上尉遲邈的手,拉著他的手撫在自己面頰,輕聲道“我不介意的。”
“渺之,”阿忘道,“我”
尉遲邈感受著掌心阿忘的柔軟與溫暖,道“別回宮,阿忘,跟我走吧。”
阿忘有些怕,如果被捉住了,尉遲邈最多被打一頓,可她如果喂她喝毒酒怎么辦。
“渺之,你哥哥,”
阿忘松開手,想退一步,但后面只有巷道冰冷斑駁的墻面,沒有退路,“你哥哥會殺了我的。我不敢逃。”
“他要了你。”
“沒有,”阿忘搖頭,“只是我怕了。”
“天大地大,”尉遲邈道,“我不信尉遲弘有本事翻天覆地地找。”
是啊,可是跟著尉遲邈就一定好嗎。她時時刻刻得藏著,不能現于人前,連外室都算不上。
尉遲邈總會娶妻生子,到時候她能如何守在空屋里等著被寵幸嗎。
現在賀蘭啟不能近身,尉遲弘因為親人原因也不會碰她。她虛與委蛇著,日子也蠻好過,錦衣玉食、奴仆成群,喜歡聽曲就叫戲班子來唱,想要舞蹈就跟舞姬一起跳舞玩鬧。
她為什么要信一個已經失信過一次的男人。
阿忘泣淚搖頭“渺之,今生你我無緣,你送我回去吧。”
尉遲邈站在巷道里,久久地沉默。
月光稍移,一小片月光從阿忘身上移到了尉遲邈身上。
阿忘靜靜地看著尉遲邈,欣賞著他壓抑的苦痛、不甘的躑躅。
這時,阿忘才發現,原來她對他并非毫無怨言。
她是期待過嫁給他的,以正妻的身份,相夫教子,安穩一生。
可他失信于她,還害得她被送進宮擔驚受怕,遭受瘋子的辱罵。
阿忘并不逼他,相當有耐心地等待他的抉擇。
可惜,尉遲弘沒有那樣大的耐心。皇城的元宵燈會草草結束,尉遲弘派兵挨一挨二地搜,百姓紛紛慌亂逃離。
尉遲邈抱著阿忘走出巷道時,恰好撞上了搜尋中的尉遲弘。
阿忘看見他腰間的劍,被按住又松開。
“渺之,你抱著她做什么。”尉遲弘道,“是腿斷了,走不動路,還是需要我親自來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