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萬物復蘇之季。
宣寧做了好多好吃的,他還捉了魚,刮魚鱗、掏內臟,清理得干干凈凈做魚湯。
阿忘慢慢吃,有魚有湯有豆腐。
“你也吃呀,”阿忘笑,“別光看我了。”
宣寧說阿忘吃得香,他看著也香。宣寧坐下來,和阿忘一起享受美食的滋養。
心間好似有春花,每一口都是甘霖降。
這樣平凡而寧靜的日子,宣寧真希望能夠永遠停留。
可他越來越老,阿忘永遠年輕。
三十歲的宣寧,還能將阿忘當同伴,六十歲的他,只能將阿忘當孩子了。
老爺爺宣寧像愛孩子一樣,希望阿忘多吃些,他這些年手藝越發精進,當御廚都沒問題。
可他腿腳不利索了,走不動太多路。他讓阿忘不要管她,繼續往前走。
可阿忘不急,她和宣寧在一地停留下來。
宣寧笑著問“你這是要給我送終”
阿忘道“還是希望你慢點走。”
宣寧道“我倒希望快些。走得太慢,蒼老得叫人厭惡。”
阿忘道“蒼老與新生是這世間的循環,如果蒼老要被厭惡,新生也應當同等仇恨。宣寧,我希望你慢點離開,不要急,因為你是我的伙伴,我在乎你。”
宣寧老眼昏花,笑著說好。
可第二日,他就把自己了斷了。
他想在阿忘面前留有尊嚴,不希望自己老得走不動路。
因為,他沒把阿忘當伙伴,她是他的心上人,只是沒法說出口,太狼狽,不能說,藏在心里好多年了。
直到死,他也要藏起來。
阿忘不明白。
她替他收了尸,好生埋葬,可仍然不明白。徐蕪初時欲自盡,最后自然老死。宣寧最初想活的心如此濃烈,到最后竟是自我了斷。
這樣的顛倒讓阿忘陷入迷茫。
阿忘在宣寧墓前停留了一年。
春天,墓碑前的土地上開出細小的白花,不起眼,螞蟻攀爬。
阿忘默默看著螞蟻爬到花蕊,又爬下。
夏天,墳上的野草瘋長,荊棘與枝丫,阿忘沒有拔。
他的尸骨里是否也長出藤蔓,血肉成養泥,骷髏留白發。
秋風起,紅楓落,踩在腳下窸窣響。
冬雪降,寒夜霜,光禿禿一地銀白滿。
阿忘站了起來,她該走了,繼續向前的路,不問路在何方。
這一日,阿忘借宿農家。
農家只剩阿婆一人了,她的兒子在戰爭中死去,其余的親屬也早就搬離。
這個僻靜的小村落,只有零丁幾個老人在。
阿婆見到阿忘十分高興,阿忘說要借宿,她更是將熏制的臘肉、臘腸取下,炒了好幾樣葷菜招待阿忘。
她一邊讓阿忘多吃些,一邊問阿忘的情況,怎么一個人到這樣的偏僻之地來。
阿忘說她是苦修的修士,便是老虎也無法近身,讓阿婆不要擔心。
阿婆笑著說好,牙缺了兩顆,但還能嚼得動肉。阿婆她原有個孫女,如果健康長大,現在估摸著也是阿忘一樣的年紀。
“你不知道,”阿婆提到孫女,笑意從皺紋里滿溢,“我那小孫女啊,字不識幾個,卻把自個兒當成老天爺的女兒。”
“她才三歲,那個年頭大旱,我們這地兒也沒啥雨,她就跪在屋檐下求雨,說老天爺啊,我沒爹,你一定就是俺爹,快下雨,快下雨。我讓她起來,她硬是不,我正準備拿掃帚趕她起來,誰知沒一會兒還真下雨了。”阿婆笑著放下筷子,給阿忘比小孫女的身高,“就這么一個奶娃娃,
可惜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