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婆的笑意停滯,她拿起筷子繼續吃起飯來“唉,老了,老了,還記得。”
阿忘臨走前,幫阿婆打掃了屋子,里里外外打掃得干干凈凈。阿婆讓她多住些時日,她這里什么都少,但吃的糧和住的屋多,就算住個七八年都沒問題。
阿忘看著阿婆蒼老的面容,留了下來。
阿婆這么一大把年紀了,還種菜喂豬,阿婆說她身體硬朗,不要阿忘干,但阿忘每天都早起,提著鋤頭跟阿婆下田。
日出而作,日入而息。鑿井而飲,耕田而食。
阿忘站在田頭,鋤頭立于土地,呼吸間歲月閑忙,青山幽遠。
阿婆經常教阿忘什么能吃,什么不能。那些小徑旁自由生長的植物,有的剝開帶刺的皮,就能吃上甜滋滋的細桿。
阿忘還跟阿婆學了一手農家廚藝,每次做給阿婆吃,阿婆都高興地捧場。
阿婆說好多年了,沒有吃過家人做的菜,自己做的,總是那個口味,沒啥變化。
時光在春種秋收里過去,小村落里的老人相繼去世。
一個春天,阿婆也駕鶴西去。
村里的老人都是阿忘埋的,阿婆也不例外。
這個僻靜的小山村,到現在只剩阿忘一人。
蒼山近,熱鬧遠,阿忘呆到了夏天。
夏天熱,井水涼,阿忘喝了半飽才離開。
她來到熱鬧的城池,冥冥之中,阿忘感到有一人與她有師徒的緣分。
一路沿著感覺走,竟是到了刑場。
人群之中,阿忘聽見人們吵嚷著這是通敵叛國的聶將軍一家。
邊疆戰亂,聶將軍里通敵國,使得北方連丟十二座城池。
皇帝下令將聶氏株連九族。
阿忘感應到的有仙緣的孩子也在其中,就在這刑場之上。
犯人將死,猶不認罪。
“冤枉啊蒼天無眼,叫一個奸臣為禍魏國我聶氏一族向來忠心耿耿,幾代人都死戰沙場,怎么可能通敵叛國”一老婦人白發蒼蒼,痛陳于刑場。
為首的官員憤怒喝道“還在等什么斬”
劊子手手起刀落,老婦人頭顱落地。
其余的劊子手也舉起了刀,阿忘心中默念法術,使了個障眼法,從刑場上帶走了那有仙緣的孩子。
這孩子可能是嚇傻了,阿忘問什么他都只是沉默。
阿忘也不強迫這孩子說話,只是帶著他繼續游歷。
“你衣服又破了,”阿忘道,“脫下來我給你縫縫。”
少年把衣衫脫下,遞給阿忘。
阿忘縫補衣衫時,他就那樣默默地看著她。
她縫好了給他,發現少年眼中隱有淚意。
阿忘帶少年看過大夫,大夫說是心病,心病難醫,什么時候想開了,什么時候就能開口。
“你這個手勢不對。”阿忘搭在少年腕間,壓低了一些。她教他仙法,就像師父待她那樣。
春去秋來,少年終于開了口,說的卻是離別的話。
“師父,我要回去報仇。”
能夠求仙長生,誰人不想。可午夜夢回,族人枉死新仇舊恨浮上心頭。
他這樣的人,若不能為父母族人報仇,有何顏面茍存于世。
“塵緣未了,聶承放不下。”少年退開,跪下來磕了三個響頭,“您多保重。”
如果一切結束,他還活著
聶承也想過放下一切,跟師父悠閑遠游。可他做不到,夜里痛苦難掩,白日沉迷麻木。
每一次他想開口說話,都怕自己說出的是離別之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