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好去堆著文件的桌子上翻找,試圖現場學習怎么操作。
倒是他前腳走到桌子那兒,少年后腳就取代了他之前的工作,用貼在皮膚上的袖子擦拭著可視窗上的霜。
尤利西斯張嘴想要喊他,但是聲音還沒來得及傳遞,就斷在喉嚨里。
名字是很重要的東西。
尤利西斯雖然把少年帶出來了,但他不覺得自己有能力,或者資格賦予他名字。
他看向少年輪廓分明的側臉,忽然喊他
“嘿。”
少年順著聲音望過來,眼中依舊一片單純誠摯。
尤利西斯嘴角翹了翹,輕聲道
“暫時先叫你肯特吧。”
那個屬于他記憶起始,柔軟溫馨,給予他人生起始點的家,那個會接納克拉克,接納尤利西斯,也一定會接納他的,家。
他知道。
尤利西斯認真地說
“肯特很好你也會是一個很好的肯特。”
肯特會不會是一個很好的肯特暫且是個未知數,但肯特絕對是個聰明無比的肯特。
尤利西斯才剛把桌面上每一份文件的名字掃過一遍,那臺原本還算安靜運轉的機器突然就被啟動了。肯特少年擎著那條在可視窗上反復擦拭過的胳膊,后退幾步,又小跑著站到尤利西斯身邊。
他再次握住尤利西斯的手,把人往機器那邊牽。
這是一臺功能不一樣的機器。
它之前只有自動運轉的微微聲響,似乎是在維持某個平穩的階段;但現在的它開始變化,似乎要開啟下一個未知階段。機器旁原本讓人感到陰涼的溫度開始上竄,原本殘留在機器外殼的霜開始融化,最后蒸騰出薄薄的水霧,又化作水珠,依舊在外殼上密密麻麻地攀附。
尤利西斯還沒來得及做什么,肯特少年已經興致勃勃地再次上手。
他的衣服材料是特制的,可能是防水,蹭在可視窗上把那兒搞得一塌糊涂。尤利西斯只好也向前邁了一步,牽著肯特少年的手做好隨時撤離準備的同時,也幫忙擦拭。
他的衣服吸水力強得很,三兩下就露出了里面的場景。
隔著水漬,他看到了一個沉睡的人。
那也是個介于少年和青年間的人,棕發微長,已經蓋過耳朵,貼在臉頰兩側,自然下垂;他臉色蒼白,白得就像沉靜的冰,雖然是才沉睡,神情卻一點都不安詳;他雙眸緊閉,長長的睫毛上凝著冰霜;他穿著一身和少年肯特類似的白色貼身衣服,領口有著小小的九頭蛇標志,左邊的臂管因為沒有“內芯”,空蕩蕩的。
尤利西斯的視線落在那張雙眸緊閉的臉上。
他愣愣地看著,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熟悉這張臉。
他們從前經常一起笑鬧,一起訓練,又一起出任務;他們稱兄道弟,還熱衷于叫對方的外號。
他叫他貓仔,他叫他鹿仔。
他們已經很久,很久沒有見過了。
他們最后一次說再見的時候,彼此都還沒成年。尤利西斯在西伯利亞的風雪中等待死亡的到來,聽著對方用哭腔叫他的名字,直到
再也聽不清。
他們都把那一次當做永別。
可就像尤利西斯見到成年杰森的第一眼就知道那是少年時分離的杰森一樣,尤利西斯幾乎也是瞬間就認了出來。
是巴基。
是尤利珍視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