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你看到沒有”她指著不遠處一棟輝煌的高樓說道,“那是萬福樓,是京城最最好吃的酒樓,等哥哥嫂子的事辦完了,咱們去那吃飯我請客”
淮陰侯夫人出城上香,為女兒徐琳瑯的婚事祈福。回程時,她坐在馬車里,閉目養神,思慮府中事務。忽然聽到一聲清脆至極的叫聲“娘,娘”
如黃鶯出谷,雛鳥投林,清稚入耳,令她心湖一蕩,不由得睜開眼睛。是,寶音
隨即,她抿住嘴唇,按下心頭那絲澀然。怎會是那個孩子,她早已回家去。
心里這樣想著,手臂卻有自己的意識般,撩開了車簾。
街邊,少女抱著婦人的手臂,眉眼靈動,撒嬌連連。她生得好顏色,哪怕粗衣布衫,也不能掩蓋她的明媚。
被她抱住的婦人,卻是臉盤粗糙,布滿生活磨礪的貧苦,伸出手指擰她耳朵“你有多少銀子啊燒得你渾身難受你請客你再說一遍試試”
少女則嘿嘿一笑,狡黠道“說了怎樣你要在大街上打我嗎”
婦人似是拿嬌嬌的女兒沒辦法,佯怒般松開她耳朵“陳寶丫,你給我等著”
寶音,是她。
少女明媚的笑顏,與記憶中的一張張笑臉重疊。她也曾嬌嬌又依戀地喚她。淮陰侯夫人怔怔看著,在酸潮漫上來之前,唰的撤手,放下了車簾。
她過得開心就好。淮陰侯夫人攥緊帕子,雍容尊貴的面龐如玉雕一般美麗,未泄露絲毫情緒。
陳寶音不知故人經過,她跟母親和兄嫂住進了客棧。
以杜金花的儉省,本想要一間房,三個女人擠一擠,讓陳大郎睡地上。被陳寶音拒絕了,說道“娘,睡不開。”
要了兩間客房,陳大郎和錢碧荷一間,陳寶音和杜金花一間。
稍作休整,便去了仁心堂。
“別擔心。”醫館外,陳寶音抱著杜金花的手臂,安慰道。
杜金花的嘴唇動動,說道“我擔心什么我只擔心他們浪費錢”
生個娃娃,還要跑京城來求醫咋,他們長得跟人家不一樣,鎮上的大夫不夠本事,要京城的大夫才瞧得出來
杜金花不贊同大兒子兒媳這樣折騰,但此次他們花的自己手里的銀錢,沒要家里出一文錢,杜金花就沒管。管天管地,她管人家怎么花錢
“娘,你就嘴硬。”陳寶音嬉笑道。
杜金花沒好氣地打她一下“就你知道得多”
兩人在外面等著,心里都期盼著會有好結果。
因此,當陳大郎和錢碧荷出來時,望著他們臉上的神情,陳寶音和杜金花心里同時一沉。
“咋樣”杜金花率先問道。
陳大郎看了一眼腳步虛浮的妻子,抿抿唇,說道“大夫說,沒毛病。”
“沒毛病咋是這個樣”杜金花指著臉色蒼白如紙的大兒媳,根本不信。
錢碧荷似乎聽到有人說話,眼神慢慢聚焦,露出一個苦到極點的表情“娘。”
“到底咋回事”杜金花問。
錢碧荷張張嘴,聲音輕得聽不清,還是陳大郎答道“大夫說,我們兩個都沒毛病。之所以懷不上,是機緣未到。”
說到這里,他臉上也有些苦澀。
大夫連藥都沒給他們開,說很健康,讓他們回家去,放寬心,孩子就會來了。
多少年了,孩子一直不來,竟是因為沒有放寬心嗎陳大郎不信。
錢碧荷也不信。只覺得,一定是有什么毛病,大夫沒看出來。
不怕大夫診出毛病,就怕大夫啥也沒看出來。他們大老遠來的,難道白跑一趟
杜金花一聽就怒了,指著兩人喝斥道“沒毛病還不好你們想有毛病我看你們腦子有病不花錢心里難受是不”
陳大郎和錢碧荷低著頭,一言不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