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加茂伊吹偏執地認為這份善意對他而言更加重要,他當時沒能力留下一句承諾,此時卻在那根樹枝的幫助下越來越好,甚至已經擁有了主動出現在對方面前的底氣。
有了底氣,勇氣卻并不充足,所以他仍然駐足于原地,沒能朝前走去。
禪院甚爾便是在這時動了。
他從房頂上站起來,將身上的毯子扯掉,抖了抖其上凝固的冰晶,加茂伊吹注意到他身材高挑精壯,絕不脆弱,比自己要好上不知多少。
少年的動作震落了房檐上一層細碎雪花,恰好有風襲來,卷著些許寒涼打在加茂伊吹臉上,讓他頰邊無端多了幾分潮意,激得他渾身一顫。
禪院甚爾朝加茂伊吹招手,男孩就小步走過去。
他直直進了院子,直到站在房下,對方也沒有下來的意思,于是他一直仰著頭,卻看不清對方的表情。
“你裝了條腿啊。”禪院甚爾笑了一聲,用了肯定的語氣,或許是想考考加茂伊吹是否認識他,反倒變相肯定了他還沒問出口的問題。
少年大概還沒出變聲期,嗓音又低又啞,并不好聽,也稱得加茂伊吹更像是個沒長大的孩子,兩人之間馬上就有了長兄與幼弟般的區別。
加茂伊吹維持著表面的穩重,他點點頭,說道“當日謝謝你,那是我自車禍后第一次獨自出門,就是請求父親為我安裝假肢。”
禪院甚爾恍然大悟“哦,原來你知道我是誰。”
“是,我知道,而且我專程出來找你。”加茂伊吹忍不住伸手把圍巾朝下壓了壓,似乎是生怕禪院甚爾聽不清他說話,也難以辨認他的口型。
“找我”禪院甚爾口中嘟囔了什么,態度微微有了些變化,“我沒打算要報酬,只是隨手折了根樹枝,你忘了吧。”
加茂伊吹怕他誤會,立刻解釋“我不想給你帶來什么麻煩,只是想親眼看看你,告訴你我知道你曾在我最艱難的時候伸出了手,是你,不是任何其他人。”
“我想我不會忘記的。”他回應了禪院甚爾的后半句,“或許你不知道一根樹枝對我來說意味著什么,但那是我一年來最開心的一天。”
他不再像在禪院直毘人面前時一般故作成熟,出口的話倒是有些傻氣,難得又有了些八歲男孩的樣子。
他們的相遇同樣來自神明的安排,卻顯得那么恰到好處又直擊人心。
只因為一根樹枝,他就固執地認為禪院甚爾就是世界上最獨特的那個,這份堅持大概也是“加茂伊吹在這種情況下會產生這樣的心情”中的一部分,他卻沒覺得有什么負擔,也不想刻意反抗這種影響。
因為禪院甚爾值得他的特殊對待。
加茂伊吹從意識到這點時便隱隱預感到了,即使他日后本就難以擁有真正屬于自己的確切性格,恐怕也無法用任何一種過度的偽裝來面對禪院甚爾。
禪院甚爾沉默一會兒,又蹲了下來。他右臂支在膝蓋上,手則托住臉頰,微微歪著頭,滿不在乎地問道“然后呢”
這句話讓加茂伊吹本就不夠順暢的話哽在喉嚨中,他張了張口,最終只是緩慢地吐出一個短句“我沒想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