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出生半年,我甚至沒見過他,現在他去世了,按理說也和我沒關系。”他輕聲回答,“我心里的確難受,可說到底,讀者聽不見我和你說話,不知道我到底是怎樣想的,我如果真的哭出來,在他們眼里反而成了莫名其妙的家伙。”
“你看過未來的劇情,知道加茂家的次代當主只有一個無用的嫡兄,說明無論我的表現是好是壞,四年內只要有其他孩子誕生,無外乎還是一個死字。”
“我還沒本事將所有人的命都背在身上,與其因逝者傷懷,不如多考慮一下如何保全自己。”
他這樣說給黑貓聽,也是說給自己聽。
但這話還有未竟的后半句。
加茂伊吹明白,世界運行的規則說到底還是人氣問題,與五條悟接觸的經歷使他有所感悟。
他與五條悟不算熟識,彼此扶持著死里逃生一次就能使他人氣上漲;換個角度思考,如果加茂伊吹這一角色能擁有與主角相同的能量,即使不能保證效果絕佳,至少也能為身邊重要的存在提升人氣,從而降低對方遇難的可能性。
加茂伊吹像個被重病折磨許久的將死之人,對人氣的渴求吊著他心中最后一絲求生的期盼,在沒達成這個目的前,大概死了也不會瞑目。
真的只是對人氣的渴求嗎
他從來沒有這樣問過自己,心里卻隱隱約約有個答案。
是對自由的渴求,是對安全感的渴求,是對平淡人生的渴求。
加茂拓真雖然有大辦宴會的愛好,卻不適合在此時一展拳腳。
那孩子畢竟是個庶子,這位本就將親人只看做工具的家主思來想去,竟然連葬禮也不打算辦。四乃親自帶人去埋葬那個小小的骨灰盒,算是加茂家給予他的最后一點重視。
送葬的隊伍啟程那天,加茂伊吹找到父親,說想去送一程。
加茂拓真抬眸望了他一眼,輕描淡寫地回絕了這個請求“你時隔一年才回私塾,不把心思都放在課業上,當心先生不滿。”
生活回到了車禍前的模式,加茂伊吹卻興致不高,他嘴角掛著溫和的淺笑,把心思都藏在眼底,朝父親鞠躬后悄聲退出了書房。
朝側室的住處走去時,加茂伊吹想,那孩子的滿月宴辦得那樣闊氣,誰知道葬禮比好人家的貓狗死了還安靜,好在他年紀太小,若是世間真有靈魂一說,也不至于因為這樣的落差感到傷心。
喪子的女人靠在月洞門旁翹首以盼,原本美麗的面龐不再同懷孕時一般精神煥發,同院的其他兩人不太與她說話,想必她也沒能料到,最終向她伸出援手的竟然會是此前連傭人都不屑一顧的大少爺。
男孩步伐穩重,除了盯著看時能發覺右腿稍有些僵硬以外,從外表上已經不會再察覺到他是個殘疾的事實。
她一時有些恍惚,好像又回到她剛剛成為側室的那天,她親眼看著加茂伊吹被人抬走,從沒想過他還有翻身的一日。
“夫人,很抱歉,伊吹沒能幫上忙。”她愣神時,加茂伊吹已經走到近處,他從袖口中掏出了她的手帕,“四乃會帶弟弟去個安靜的地方請節哀。”
幼子半歲夭折,比起悲痛與惋惜來說,加茂拓真心中更多的是因為又喪失了一位繼承人而起的惱怒。
于是他催促將孩子快些下葬,像是要遮蓋他子嗣方面的“不成功”,甚至沒讓側室再見孩子最后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