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茂伊吹沉默一瞬,他今晚首次表現出不太熱烈的情緒,客氣道“如果禪院家責怪你晚歸,我會盡可能解釋清楚,不為你添麻煩。”
禪院甚爾摸著下巴思考,試圖回憶自己小時候是否有這樣多變,以此壓下詢問加茂伊吹昏迷原因的念頭。
他在禪院家學到的第一條生存法則就是克己,當磨滅掉大部分好奇心并學會不管閑事后,他的人生果然順利了很多。
但稍微思考了一會兒,禪院甚爾還是問道“需要為你叫醫生嗎”
“不用。”加茂伊吹平靜道,“人格轉換就是這樣的。”
禪院甚爾噗嗤一聲笑了起來,他伸展四肢,感嘆道“你也不必這么認真吧。”
加茂伊吹想了想,回復說“和你對話的時候,我總歸是想認真一點的。你把我說的話都當成孩子的玩笑,如果口吻再幼稚些,我怕你會更不放在心里。”
微微一愣,禪院甚爾忍不住用手臂支著身體轉了個方向,正面朝向加茂伊吹坐著。良好的夜視能力令他能清晰地看到男孩臉上未干的淚痕,蒼白的唇色與憔悴的神情無一不在證明方才的一切并非是夢。
他忍不住皺眉,不懂為何加茂伊吹會展現出截然不同的兩種性格。
加茂伊吹在此時突然側過頭來,目光正撞進他眼中,彎曲的睫毛微微顫著,顯出心中的幾分不安。他突然問道“你覺得,今天我是從什么時候開始有些不一樣的”
莫名其妙地感覺這個問題不容逃避,禪院甚爾卻故意露出漫不經心的表情,稍微想了一會兒后說道“在你提到梅花林以后。”
是的,問題就出在那時。
禪院甚爾可以肯定,加茂伊吹正是在得到了他的回應后亢奮起來的。吐出那句話到宴會散場是兩個時間節點,其中的時段內,加茂伊吹像個因酒水半價而將老板吹捧成天照大神的醉漢。
現在的加茂伊吹則更符合禪院甚爾之前見到他時的狀態,疏離客氣的外表下掩藏著不善言辭的真相,是那種想要事事做到盡善盡美的固執性格,似乎常常有所顧忌,但總之不顯得聒噪又纏人。
人總有高興與不高興的時候,所以,其實這種區別相當細微,可以說分類標準單純只是禪院甚爾的個人感受。
如果加茂伊吹不提起這個話題,禪院甚爾就不會放在心上;但若是加茂伊吹在意,禪院甚爾也愿意盡可能減少對方的苦惱。
“在對于某物的渴求達到極致的時候,有些人很容易因為心中的執念失控,對吧”
加茂伊吹也坐了起來,他抱著雙腿將身體縮成一團,下巴放在膝蓋上,又被環著的手臂遮住,只露出劉海下那雙水亮的紅眸。
“我就是其中的一員。并且因為曾經失去了太多東西,每當我清醒過來、意識到自己曾在什么時候失態以后,就會被懲罰般感到身體出現病痛般的折磨。”
他瞇眼笑起來“你真正見過了,應該會相信我說的話吧這種性格的家伙很討厭,為他處理后續事件也很麻煩我是有這樣的自知之明的。”
禪院甚爾盯著他,神色平靜,表情中沒有任何異樣的情緒,像是在聽一個平淡到令人甚至想要昏昏欲睡的故事。
加茂伊吹承認禪院甚爾是一個非常優秀的傾聽者,不得不說,在這樣平和的目光的注視下,作為敘述者的他也會不自覺放松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