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秒后,加茂伊吹的聲音響起“好。”
兩人一同笑了,禪院甚爾朝加茂伊吹揚了揚手中的茶杯,他們之間終于有了雙方都承認的約定,是第一個,卻不會是最后一個。
天色微微擦亮時,禪院甚爾終于拍著衣擺站起來要走,加茂伊吹畢竟還是孩子,一夜過去,正有些困倦。
他迷迷糊糊地趴在被褥上小憩,余光瞟見少年在動,便掐著手心強迫自己睜開眼睛,起身去送。
禪院甚爾還是翻墻,坐在墻頭上朝回看時,加茂伊吹正靠在門框旁昏昏欲睡。他辣手摧花,揪下一朵沒綻放而有些重量的花苞在手里掂了掂,扔出去時正中加茂伊吹的額頭。
力道不重,加茂伊吹卻晃了晃,他又望了禪院甚爾一眼,終于不再強求,轉身拉好門便把自己丟到了床上。
加茂伊吹早就有所感知,他與禪院甚爾間的關系跟朋友有些微妙的區別。
尋常意義上的朋友會在相識時交換電話號碼,在宴會里把酒言歡,各回各家也要說聲再見;他們則從未交換過聯系方式,培養友誼的方式是在夜里閑聊,分別時又雙雙變成啞巴。
關于這點,他們似乎不約而同地抱有一種信心他們不需要每日不斷的噓寒問暖,只要時機恰當,只要他們再次相見,就依然能毫無罅隙地坦然剖開一切苦痛,
以這種方式相互舔舐傷口。
再分別時,他們又將毫無破綻,游走在世界對他們的惡意之中,盡力成為既不孤獨又能獨當一面的成年人。
房間中似乎只剩加茂伊吹淺淺的呼吸聲了。
他又想到,如果禪院甚爾說的沒錯,那他大概的確病了。
旁人只知加茂伊吹差點在車禍中沒了命,卻不知道他頭頂時時刻刻都架著把名為人氣的刀。如果加茂伊吹真的發作了創傷后應激障礙,原因一定不是車禍,而與他對人氣下跌的恐懼有關。
此時仔細想來,或許宴會上的表現并沒有引起讀者觀感的波動,而是他過度警覺。創傷件可能再現的威脅使他情緒激動,從而驚恐發作,頭暈頭痛至短暫失去意識。
他潛意識中感到昏迷時比清醒時更加輕松,心理壓力急速減少后,體現在身體上的癥狀自然會隨之消退。
加茂伊吹輕嘆一聲,也不知心中有了“患病”的自知之明究竟是好是壞。他希望自己內里那份怪異的敏感能有個合理解釋,又不希望病癥成為自己逃避人氣變動反饋的借口。
他突然很想念黑貓,但禪院甚爾說被創傷后應激障礙困擾的兒童好像總會擁有分離焦慮,他又克制著自己不要去想。
迷迷糊糊睡去,加茂伊吹沒聽見傭人送來早飯時的敲門聲,等再睜開眼睛時,五條悟正站在他床邊。
六眼天才眉頭緊鎖,顯出略微困惑的樣子。
他說“現在是中午十二點半,我剛剛下課,傭人說你可能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