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茂荷奈愣愣地望著長子熟悉又陌生的面容,不得不承認,他說的完全沒錯。
她早就聽說了加茂伊吹“天才”的名號,從丈夫表現出的喜悅與肯定之中,她也能察覺到次代當主之位的歸屬只差一個父子和解的契機便會塵埃落定。
這樣看來,她所做的一切都是最明智的選擇。
無論是為了刻意掩蓋加茂憲紀的光芒而從不帶他出現在任何公開場合,還是故意放松對幼子的教養、希望其永遠無法趕超兄長,亦或者是
亦或者是在明知道加茂伊吹正于加茂拓真的飲食中動手腳的情況下,也依然盡心盡力地為他掩蓋隱瞞,甚至引導加茂拓真忽略身體發生的一系列變化,推波助瀾至今。
加茂荷奈覺得自己一定是瘋了。
自加茂伊吹突然加入日本使團、決定離開家族開始,強烈的不舍與擔憂便撕扯著她的靈魂,使她深深陷入自我矛盾的漩渦中,無法抽身又沉迷于此。
她是將后院中所有傭人的動向都拿捏至一清二楚的當家主母,也是依然如少女時期般愛慕著加茂拓真的妻子,但當她將“加茂伊吹之母”的稱號放在頭頂之時,其他兩份情感便都要為此讓路。
或許是想盡最大可能彌補對加茂伊吹的忽視,或許是想至少以母親的身份為親生骨肉完成一件心愿,或許是覺得加茂拓真在卸下家主之職后能夠回到最為熱情浪漫的時期、好讓一家四口和美地生活在一起。
加茂荷奈明明知道每個終點前都是死路一條,她卻依然選擇這樣去做。
她不知何時已經淚流滿面。
即使加茂伊吹早在腦海中構想了無數種母親拒不赴宴的理由,也沒能料到她竟然會在沉默中崩潰至此。
于是他帶著幾分愕然之意,下意識地伸手想要去觸碰加茂荷奈的臉頰,至少表達出幾分身為人子的關切。
但在他還沒真正行動起來之時,一只睡到滾燙的小手包裹住了加茂伊吹的食指,制止了他接下來的全部動作。
白嫩可愛的男孩還沒完全睜開眼睛,便已經依賴地將臉頰貼在加茂伊吹的手背上,通過一條縫隙看向他,濕潤的雙唇中喃喃冒出幾個音節。
“兄兄長”
“兄長大人”
加茂伊吹驚愕地睜大雙眼,他第一時間朝加茂荷奈看去,與母親對上視線,發現對方竟然露出了一個極為苦澀的笑容。
這就是
這就是她遲來的、扭曲的、甚至令自己也感到痛苦不堪的
慈母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