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意識到自身最后的價值都可能被加茂伊吹盡數榨干之后,迪亞波羅曾在一段時間內無比抗拒加茂伊吹的靠近。
隨理智一同回歸腦內的另一種情緒叫做驕傲,迪亞波羅或許認為加茂伊吹非他不可,因此他貪心地想要將不可得兼之物同時握在手中,卻必然會為自己的愚蠢付出代價。
迪亞波羅既想要加茂伊吹無條件保護他的生命安全,又想令加茂伊吹對他持有百分百的尊重,他要更迭兩人之間的上下位關系,將面對死亡的危機感轉嫁到加茂伊吹身上。
加茂伊吹察覺到了迪亞波羅對他的態度有所轉變,只覺得男人的想法未免過于可笑。
他當然不會讓步。
于是他依然于迪亞波羅身邊徘徊,卻在對方拿喬時選擇保持一定距離,不肯靠近,自然也就無法做到在災難來臨時以最快速度作出反應。
迪亞波羅再次重復地經歷著不斷死亡的慘劇。
當卡車輾過他的身體、癮君子把刀插入他的腹部、蜂擁而上的野狗啃食著他四肢上的血肉之時
男人痛苦不已地嚎叫,在血與淚的朦朧幻影中,分明瞧見黑發紅眸的少年正立于不遠處的街角,神色淡漠地旁觀眼前極為慘烈的一幕。
加茂伊吹看著迪亞波羅,卻又仿佛根本未曾投來目光。
這位年輕的咒術師看上去像是打算就此放棄可迪亞波羅精通馴化的技巧,他在無盡的劇痛中讀懂了加茂伊吹的意圖,因此更想咬牙堅持,不愿重歸卑微。
死亡在大多數人的想象中或許只是意識猛然歸于黑暗的過程,但對迪亞波羅而言,世界意識的刻意操縱使這個過程格外漫長而獨特,很快便能再次擊垮他本就不夠堅強的精神。
自他下定決心擺弄加茂伊吹才過去不久時間,各種幾乎等同于屈服的念頭便著魔般在他的腦海中擠來擠去。
加茂伊吹所能接受的底線在哪他是否還打算繼續忍耐下去在這些日子里上演的鬧劇是否已經磨滅了他的耐性他本身又到底打算將多少時間耗費于此
迪亞波羅膽怯地想到加茂伊吹會不會真的棄他于不顧
于是在城市的街頭再次復活之后,迪亞波羅龜縮在陰暗巷子的角落,提心吊膽地等待加茂伊吹的到來。
他不知道到底過了多久,只感到胸背間全是不知不覺滲出的冷汗,直到天上投下的光芒逐漸轉為黑暗,發涼的夜風令他篩糠般顫抖,巷口才出現少年模糊的身影。
滾燙的淚水奪眶而出,迪亞波羅的兩頰宛如水洗般濕漉漉一片,他甚至膝行朝前,迎接緩步走來的加茂伊吹,再也顧不上所謂的尊嚴或驕傲。
他近乎虔誠地捧起加茂伊吹的右手,卑微地親吻少年的指節,懇求道“是我錯了。”
加茂伊吹的眼中是不加掩飾的悲憫與憐惜,他翻轉掌心,時隔許久再次撫摸迪亞波羅的臉頰,卻再也不會令承受者感到恐懼。
熱量與安心感正源源不斷地通過
兩人皮膚相接的位置傳遞著。
明明加茂伊吹才是惡劣的訓犬人,
迪亞波羅卻不得不將他看作救世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