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
不錯,坐在寬闊馬車內神色悠然的,正是當今天子,萬乘之君的皇帝。
驟然見到至尊的御駕現身于北地,這驚嚇比看見霍去病更刺激一萬倍。衛青跪伏于地滿頭大汗,下意識便想開口勸諫
“陛下,千金之子,坐不臨堂”
皇帝微微一笑。要應付汲黯、公孫弘等人的諫言,或者還稍有難處,但自己的車騎將軍謹慎寡言,實在沒有巧言辯口直指要害的才華。他隨意揮一揮手,輕松自在的便轉移了衛青生澀的進諫
“外有羽林隨行侍衛,內有汲公贊善救失,仲卿又何必過慮再說,朕不過是出巡時偶有所得,想與仲卿議論議論對匈奴的處置,才令人晝夜奔馳至此。”
再次背上黑鍋的汲大夫面無表情,衛青卻順利被移開了注意力
“陛下要處置匈奴么”
“這是自然。”皇帝點頭“仲卿一戰功成,年內都不必再憂慮匈奴的侵擾,但年以后呢兵兇戰危,再如何百戰百勝,終究不能長久。為今之計,應該借此大勝之威,謀劃一勞永逸的策略,長遠的制服匈奴,免除中原的憂慮。”
衛青俯首稱是,沉吟良久之后,下拜進言
“陛下,以臣的愚見,還是該持守元光年間的廷議,所謂北取河套、西連西域,則匈奴自困,滅亡無地矣。”
元光年間,皇帝為謀劃對匈奴的戰局,曾經召集謀臣武將群議于宣室殿內,而眾人爭辯之后已有共識,認為匈奴之所以能連連襲擾中原,依靠的正是河套膏腴之地,及西域掠來的財富物資。這兩處便如匈奴的兩條臂膀,只要一一斬斷,便能令匈奴元氣大傷,自此龜縮漠北,不敢窺伺中原。
衛青此時舊事重提,無疑是委婉進諫,勸皇帝不要隨意改弦更張。天子自然領會,點頭稍一沉吟
“而今匈奴北逃,取河套易如反掌;而今的關竅,便在于西域了。”
衛青低聲應和,又道“只是可惜,朝廷現下對西域不甚了了,難以措手。不知張騫何時才能返回“
建元元年,皇帝遣郎官張騫出使西域,十余年間渺無音訊,沒有傳回只字片語。縱然漢廷也設法收買過往來西域的商賈,但終究所知不多,難窺全貌。
天子微微一默,卻只淡然一笑
“張騫是朕派去的使者,自然萬靈呵護,不會有什么大礙。朕連爵位都已經為他預備好了,只等他回朝便可敕封。”皇帝平靜道“不過,朕數日前也得到了一些有關西域的絕密消息,正要請仲卿品鑒品鑒”
說罷,他長袖一揮,卷出了一道閃亮的光幕。
沙場廝殺的將軍終究要勝過坐而論道的大臣。雖然衛青被這玄妙的神跡震得周身一晃,但到底穩住了身形,沒有當場匍匐于地,只是驚駭絕倫,倉促間言語不得而已。
眼見車騎將軍呃呃難言,皇帝微微而笑,只令霍去病攙好自家舅舅,而后隨手一點,撥動了光幕的開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