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閉口不語,馬車中霎時間多了一股怪異的尷尬。
或許是見天子久久不答話,汲黯又一次下拜,語氣誠懇“這也是為了陛下千秋萬代的圣名考慮”
行吧,說到“千秋萬代”四個字,縱使衛青仍在驚駭之中,依舊后知后覺的反應了過來。
然后他的臉立刻變綠了,便仿佛夏日隔夜的米粥。
車騎將軍深吸一口氣,還未有所反應,已經聽皇帝冷冷開口
“汲公這話,朕不太懂。”
在天子凌厲如利刃的目光下,汲黯依舊鎮定自若,儼然直臣的風范“臣的意思,是想請陛下追述太宗孝文皇帝的美德而已。”
孝文皇帝圣德垂范千古,本來就常被用作大臣進諫的榜樣。但汲黯與此時開口,卻儼然別有所指孝文皇帝當年經營陵墓,僅僅以陶土、木材制作冥器而已,實在是節省的典范。
但這是能對皇帝進言的么尤其是剛剛得知自己被盜墓的皇帝
話趕話說到這里,已經實在不是做臣子的敢聽的了。衛青一個虎躍上前,還未等一臉茫然的霍去病反應過來,已經伸手將他的頭牢牢摁在了地板上;與此同時,他毫不遲疑俯首往地下一撞,叩頭叩得咚的一聲響。
此時此刻,車騎將軍大概只恨體格太好,否則一頭撞暈過去,豈不美哉
皇帝一臉冷淡,無視了自家大將軍奇怪的舉止。他只盯著汲黯
“天子稅賦三分,朕連遵守古法都不可以了么”
所謂“天子即位一年而為陵。天下供賦三分,一充山陵”,少府三分之一的收入都要用于修建陵墓,這是漢廷自高皇帝以來的祖制,憑什么要在當今皇帝身上削減
汲黯無聲的嘆了口氣。
漢家以孝治天下,搬出祖制后的確很難反駁。但時殊世異,高皇帝時的成例又豈能用于今日七十余年來天下太平無事,修建陵墓后還能遷徙豪強入陵邑,彈壓驕橫不法的閭右貴戚,也算是朝廷調節貧富的手段。但現在四方多事,既要用兵匈奴,又要討平西域,哪里還能汲汲于此不急之務
中大夫沉默良久,終于決定揭開君臣間心照不宣的面紗,坦率使出絕招
“陛下,使其中有可欲,雖錮南山猶有隙;使其中無可欲,雖無石槨,又何戚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