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想必有解決的思路吧
不知怎么的,天子的笑容似乎愈發燦爛了。
“朕倒是知道,可惜日理萬機,也沒功夫細講了。”皇帝曼聲道“不過何必舍近求遠大將軍正是派兵列陣的高手,你們不向他請教,還去找外人做什么”
全程在后垂手細聽的大將軍衛青莫名被拉入局中。茫然抬起頭來。
然后,他看到了自家外甥閃閃明亮的眼睛
“舅父舅父,你看,這里是兩只布袋,三個金丸。其中肯定有一個布袋要裝兩個以上的金丸,這叫布袋原理”
雖然決意招攬墨家擅長術數的門徒,但無奈墨門僻居鄉野,即使以楚元王幼子劉爽的人脈,也要花費半個多月的功夫才能送去消息。因此,在等候墨家的空當,劉爽索性住進了中大夫府中,與汲黯一起整理這精微難言的帛書。汲公鉆研序言,思索“明月論”、“日用即道”的大義;劉爽則推敲正文,嘗試解答那些艱深的數學難題。一文一理,倒也算搭配默契。
如此閉門研習六七日后,太中大夫東方朔忽然到訪,聲稱奉皇帝的諭旨而來。但東方朔卻沒有讓中大夫擺香案行禮接旨,而是站在大堂正中,口述了當日皇帝與公孫弘的奏對,并向汲黯展示了那道駁董生議。
汲公措不及防,反復觀看這據說是出自自己手筆的奏疏,一時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瞠目半晌,終于咬牙開口
“陛下與東方大夫替臣寫的好文章但署名之前,是不是也該告知老臣一聲”
老劉家的皇帝拉人背黑鍋,已經是赤裸裸到這種地步了嗎
東方朔面無表情“五日以前,陛下已經將奏疏賜予御史大夫公孫弘及大將軍衛青,命二人回府細細品讀了。”
開玩笑,皇帝怎么會給臣下辯駁脫身的機會而今五六日過去,署著汲公大名的竹簡早就從公孫弘府邸四散流布,再也不可清理了。所謂生米煮成熟飯,這開宗立派變革朝野的圣賢,汲公是當也得當,不當也得當
眼見中大夫嘴角抽搐表情扭曲,同樣被逼著當槍手的東方朔終于有了淡淡的安慰。他停了一停,低聲道
“汲公,自御史大夫將竹簡帶回府中以來,數日間京畿的士人爭相傳抄誦讀,長安竹簡的價格都翻了一倍”
雖然是摁頭署名,但這篇文章委實是太好太過出色,一經公孫弘宣揚后立刻有了石破天驚的效果,兩千多年前的漢儒哪里見過這種等級的哲學思辨,哪怕只是稍稍聽聞,也被震得矯舌不下五體投地,真正是黃鐘大呂振聾發聵,敲得人三觀俱碎。
數日以來,諸生們前赴后繼的奔往公孫弘的府邸,借閱或者傳抄這份驚世駭俗的奏疏;乃至于群聚議論,彼此爭辯問難,解讀文義,大有戰國時稷下學宮的遺風。東方朔甚至聽聞,已經有博士辯論時稱汲子而不言其姓名,儼然是賢哲的待遇了。
雖然提前數百年創造出了長安竹貴的典故,但成圣成哲的中大夫并無喜悅之色,反而冷冷望著前來通傳的東方朔。當然,遷怒于使者也沒有什么意義了,他思慮片刻,只能漠然開口
“既然是陛下的圣意,老臣自然不敢稍有推卻,只是有一個冒昧的陳請,想求陛下俯允。”
東方朔立刻道“汲公請說。”
皇帝陰損歸陰損,該給功臣的待遇卻從不含糊。早在令東方朔上門傳話之前,天子便已經給他交了底只要中大夫愿意認下這篇文章,當這個開宗立派的圣賢,那么金玉珍玩官職俸祿,但凡國庫所有,朝廷絕不吝惜;皇帝甚至已經為中大夫預備好了侯爵的封邑,不久便可頒下制。
卻聽汲公徐徐道
“陛下既然要推行新學,則上行而下效,勛貴重臣們總不能置身事外。臣在家中研究這帛書,見其中數學一道包羅萬象,深奧莫可比擬;因此想請陛下的旨意,召集在京勛貴外戚的子弟,一齊研習這數學的道理。畢竟,這數學之道,于軍國百業,實在不無裨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