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去病緩緩瞪大了眼
“有害”
連產鐵器產火器產得多產得好,也會“有害”害什么賺得太多么
說實話,縱使天書平日屢發暴論,而今這樣的奇談怪論莫名解釋,也實在是太超出常人的見識了。無怪乎霍將軍一反常態,罕見的表達了驚愕。
但皇帝波瀾不驚,只是稍稍抬眉。顯然,他在與上蒼秘密往來的交流中已經看見過了某些強而有力的證據,強力到足以碾碎一切的常識。
“天書給朕舉了一個例子。”皇帝緩緩道“它說,在至今一千余年以后,華夏的方士掌握了所謂火藥的技術。數代人反復改造以后,這種黑色粉末的威力漸漸不可抵御,赫然有移山平海、摧堅克難的功效。不能不算是所謂生產力巨大的進步這一點,想必出征的大軍已經有所體會。”
霍去病默默點頭。此次征伐匈奴,除了奔襲千里慣熟的閃電戰術以外,最為重要的決戰器械,卻是由衛青親兵所秘密攜帶,據傳由方士們嘗試數年之久才勉強煉出的百來斤“火藥”粉末。當兩軍決戰之時,正是掩伏的奇兵以火藥炸毀了匈奴王庭上游的河道,奔涌而下的滔滔濁水將匈奴的府庫輜重席卷而空,才最終導致了王庭衛隊的徹底崩潰,奠定此次決戰最終的勝局。
說實話,匈奴畢竟是有七十年底蘊的頂級強國,即使數年以來大漢憑著天書泄漏的種種機密大占上風,但等硬碰硬逼出匈奴最后也是最強的老本時,縱然衛、霍聯手,也在傾國之力的大決戰中吃力萬分,艱難困苦,莫可名狀。如果沒有這火藥的神來一筆,那么最關鍵的幾場戰役,還要難打十倍以上。
正因如此神效,但凡能有幸于決戰中目睹這神物威能者,無論上下都對這“火藥”稱許備至,五體投地;而霍去病此次千里迢迢而來,在回稟之時也曾反復祈請,希望皇帝能繼續制備這莫可抵御的瑣屑粉末,加強它的威力。
大不了再苦一苦方士嘛,罵名他霍去病可以擔。
迄今為止,大漢不過是剛剛領略到一微不足道的能耐而已。如若后世的朝代真的掌握了成熟可靠的火藥技術,那么“生產力”的提高,何止道里計
“雖說趙宋以降的華夏皇帝,對所謂技術似乎不甚熱衷,但火藥畢竟威力太大,還是迅速在軍陣之中有了應用。不過,應用于軍陣的火藥技術,卻并未帶來意料中的優勢火藥需要填埋、引燃,需要密閉的空間,而來去如風的游牧部族,恐怕絕不會給中原大軍優哉游哉精心設置陷阱的機會。在遠距離發射的火器成熟之前,爆燃式的火藥最大的用處,只能是用于炸毀某些固定的工事,譬如城墻。”
“不錯,不過數百年的功夫,中原辛苦發明的火藥便被漠北所掌握,然后反手用在了它的發源地上。在火藥面前,數千年辛苦修建的高墻深池名城險關全都不堪一擊,農耕民族賴以抵抗游牧鐵騎的防御工事自此化為烏有,被拖入無休無止的野戰之中實際上,無論元滅宋之戰,還是滿清入關南侵,火藥都發揮了至為重要的作用。自己發明出的技術居然葬送了自己,倒也真算是千古的奇談了。”
皇帝平靜轉述完天書那苦口婆心真摯誠懇的教誨,而后反問霍去病
“你以為如何”
霍去病瞠目而結舌,囁嚅著嘴唇要開口出聲,但腦中混亂茫然,卻始終不得要領,唯有遲疑含混,訥訥不言而已顯然,即使霍將軍少年新銳,但數年耳濡目染旁觀政事,基本的素養是決計不缺。當聽到皇帝敘述出這火藥在未來所引發如此驚人變故時,他原本該立刻匍匐下拜,引經據典,請求陛下以前人不,后人為鑒。甚而言之,為了表示對大漢的無上忠誠,他還應當慷慨陳詞竭力勸諫,請求皇帝慎重考慮這后果難以預料的“火藥”。
反正反正匈奴已經殄滅,又何必保留這危險之至的不詳異物呢沒有火藥,大漢不是一樣可以輝煌閃耀,睥睨天下么為何要為了區區一點外物的效用,冒如此之大的風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