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是為了交好“公子”隨意塞的幾本,在一眾秾詞艷語里毫不起眼,卻給幫了阿嫵的大忙。
一連幾日,她都不問世事,放縱著自己沉迷于書海。
再度抬起頭來,已然成竹在胸。
阿嫵伸展了腰肢,骨節發出輕響,慵懶之感漫過了全身。旋即,她輕輕自語一句“還有半月就是恩科,該去買衣服了。”
“陳甫”的身份是陳太師的族親,不是什么富裕人家。穿著上,只肖尋常讀書人的長衫即可。
在伙計的指點下,阿嫵買了兩件成衣長衫,一身淺青色的,一身深色的。又加上一套雪白冰綢的里衣。
夏日將近,外衫可以不露富,里衣要透氣舒適些。
思索了片刻,她又買了個蘇繡扇袋,和一個裝了驅蟲香料的鴛鴦荷包,湊足一身的行裝。
伙計羨慕道“有您這樣體貼的夫人,您的夫君真是好福氣啊”
阿嫵露出些微妙的笑意,像個惡作劇得逞的孩子。
大約沒人能夠猜到,這通身讀書人的行頭,不是給那莫須有的夫君,全是她給自己買的。
離開了布莊,阿嫵想了想,干脆一口氣跑了好幾家店,把科舉所需的一應事物買了齊全。
一個時辰后,手中滿滿當當,她的荷包也空了大半。
再次路過清榮書齋,阿嫵猶豫了片刻,仍進門看了看。房掌柜對她有伯樂之恩,再者說,她也想看看青梅記現在如何了。
豈料
“世子”阿嫵失聲道。
男子乍然抬頭,眼底掠過一絲錯愕之色。
“真是太巧了。”阿嫵笑道。
這些日子與謝蘊巧遇的次數未免太多了些。她天馬行空地想,莫非她和世子,有什么妙不可言的緣分不成
然而,謝蘊并未像往常一般,清淡地喚她“唐姑娘”。
他的呼吸微窒片刻。看見女子的那一刻,眼前閃過夢中的千百般浮花片影,勾人的眼波,雪膩的肌膚一剎又消逝不見。
良久,他才沉著沙啞的嗓音道“是,當真很巧。”
“唐姑娘又來買書”他偏過頭去,不欲直視阿嫵盛到極點的容顏,卻不經意間,看見她白皙的手中拎得滿滿當當。
長衫、扇袋、香囊、印鑒
謝蘊的眼底一剎暗了下來。
全是男人的東西。
阿嫵并未察覺什么異樣,只覺得今日的謝蘊神色仿佛有些懨懨的,嗓子也比往常沙啞幾分。
是苦夏么
也對,近來確實頗為熱燥,日頭曬得人面皮火辣辣的。
世子屢次出手相助,堪稱她的恩人也不為過。
既然遇見他心情欠佳,自己裝作沒看見,只潦草打個招呼也說不過去。
阿嫵歪著頭想了想,想到了一個好主意“世子,要不要一起喝些冰涼的飲子這一回我做東請客。”
她也只能在這些地方聊表些心意了。
“好。”謝蘊說。
初夏已至。街面上已有茶鋪販起了涼飲子。
井水湃過的涼湯,只肖喝上一口,便覺有山泉從喉中劃過,通身的燥意與暑氣盡散了。
阿嫵直奔一家茶攤而去。
攤子是露天的,只有幾張木桌長凳,和一張灰撲撲的招幡。
與光風霽月的世子,頗有些格格不入。
阿嫵抿了抿嘴,有些羞赧地解釋“這家的飲子味道很好世子若是不喜,那我們就換一家,我請得起的”
“簞食壺漿,回不改其樂也。謝某非是于細枝末節之處講究之人。”謝蘊撩起衣擺,修長筆直的雙腿跨坐于長凳之上。
只是旱柳木凳與他深色的錦衣,怎么看怎么不相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