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中仍有不安作祟蘊兒是個固執的性子。而初嘗情之滋味,又最容易讓人執迷。
他當真會就此迷途知返么
長公主躊躇了片刻“不行,我再去看看蘊兒。”
遙遙只見空寂的院中,一個男子直直地跪立著,脊背如弓。
一柄傘被放在身側,發出輕微的細響。謝蘊的眼睫微微一顫,抖落了掛在上面的水珠,似是從夢中恍然驚醒。
“娘。”
“你爹他”
長公主欲言又止“他想讓你長長記性。你若是想明白了,就起來吧。夜里冷,當心著了風寒。”
她說完之后,靜靜等了片刻,等來了最不愿聽見的回答。
“娘,您請回罷。”
“我問心有愧,這合該是我受的。”
長公主輕嘆一聲“不能改了么”
雨水漫過謝蘊如玉的面龐,洗濯得清俊的眉目愈發精致。他極輕聲道“娘,我試過了。”
只是沒有成功。
自西北歸來,他愈發渴盼著與唐姑娘相見。飲鴆止渴,也甘之如飴。
“娘,您還是請回罷。”
謝蘊又重復了一遍,展露著自己的態度。
“罷了”
長公主并未再勸。她何嘗不明白,與其說是被罰跪,不如說他在懲罰自己。
“你自己注意些,莫壞了身子。”
最后,她囑咐道。
待長公主走后,謝蘊又跪了許久,才緩緩抬頭,望向了漸漸朗霽的天穹。
雨停了。
青空一洗,云破月來。皎皎明月經雨洗濯,變得格外明亮。溶溶月色之下,母親字字如刀的詰問,再度響在耳畔。
“覬覦他人之妻,你可知錯。”
知錯了,就能改么
他一生恪行君子之道,自詡事無不可對人言。唯獨在情之一字上,有著難以啟齒的私心。
雨后初晴,青空一洗,日光便愈發刺目。從雕花的窗牗中探進房間,隔著銀朱羅帷,照在了阿嫵的眼皮上。
“唔”
被日光強行喚醒,阿嫵揉了揉眼,尚且有些不清醒。
入目是陌生的床簾,昨日的記憶乍然涌上心頭。原來她現在是在淮安王府上,昨日因長公主盛情的邀約,在此留宿了一夜。
覷了眼熹微的天色,阿嫵有些慌張,連忙起身穿衣。做客時還睡到了日上三竿,可太丟人現眼了。
春袖似是聽見動靜,推門而入“唐姑娘,您醒了”
見阿嫵正打理腰帶,她連忙走上去,巧手三兩下將腰帶整飭好“唐姑娘要穿衣,怎么不喊我來服侍”
“這點小事,就不必叫你了。”阿嫵小聲道,旋即有些緊張地問“現在什么時辰”
“姑娘請放心,現在不過卯時二刻。”
阿嫵松了口氣,還好,不算很晚。
“唐姑娘昨晚睡得可好”
“我睡得很好,有勞你們了。”羅帷和被衾皆光潔如新,屋中還燃了好聞的安神香。若還能睡得不好,才是咄咄怪事。
“那就好。”春袖笑了笑。
只是阿嫵看來,那笑容并不十分真切,好似摻了其他什么東西。
“世子吩咐我服侍姑娘用早膳之后,就送您歸家。怕您家人憂心,他還特地囑咐,不用再去拜別了。”
“多謝世子。”阿嫵輕聲道。
她恰好憂心外公等久了著急,這樣的安排正合心意。世子果然一如往常,令人妥帖又安心。
春袖服侍完阿嫵洗漱后,又端來了早膳。
只見精致的彩瓷碗碟中,盛著各色小巧的點心銀絲卷、榆錢餅、葵瓣,粳米粥,和一些清口的水果。
“這些皆是長公主與世子素來愛用的。若您吃不慣,或者想吃些別的,也可以吩咐膳房立刻去做。”
“不用了”
阿嫵受寵若驚,猛地搖了搖頭:“正好讓我嘗嘗,長公主和世子愛吃的都是什么味道。”
“那您快嘗嘗,我為您準備馬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