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開門的動靜,阿嫵連忙抽出手來,縮回了袖中。
指間依稀殘留著溫熱的觸感。
與此同時,謝蘊也收斂了神情,垂眸端詳著茶杯上的蓮花紋。他面上一片淡然寧和,仿佛方才的荒唐事未曾發生。
二人不約而同抬眼,望向陳朝安。
陳朝安對堂中的異樣一無所知。
他推開門后沒有立刻進門,眼睛還黏在手頭的茶罐上。幾息之后,才跨過門檻,毫無所覺地望了過來“我回來了。”
他瞧著二人之間好似有些冷,順口問道“你們是老相識了,不知方才都聊了些什么”
“方才”阿嫵的身子一剎那繃直。短短幾刻的功夫,她還沒想好如何圓謊,便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謝蘊。
謝蘊以拳抵唇,輕咳了一聲
“方才唐姑娘見謝某臉色不好,便關切了謝某幾句。”
他輕輕朝著阿嫵的方向頷首“多謝唐姑娘的關心。”
阿嫵抿了抿唇,心虛地垂下了頭。
某種意義上,謝蘊說的確實是真話。只是用了春秋筆法,把不可告人的地方盡數隱去。
她又看向了外公。
也不知外公能不能聽出端倪
陳朝安并未發覺什么端倪除了阿嫵親身經歷以外,換做其他人,誰能想到君子端方的謝蘊,會做出如此荒唐孟浪之事來
果然,陳朝安的注意力被另一件事奪了去。
“你可是生病了”
端詳起謝蘊的面色修眉俊眼、面如美玉,依稀幾分通透之感,好似當真有些病容。
陳朝安當即關切道“可還要緊”
謝蘊搖了搖頭“多謝老先生關心。不過是初夏貪涼,不慎著了風寒。并非是什么大病,快要大好了。”
說到最后一句時,他不著痕跡看了阿嫵一眼。
阿嫵一言不發,靜靜凝視著自己鼻尖。
陳朝安并未瞧出二人隔空的機鋒,心底為了另一件事狠狠松了口氣他所說滋味上佳的新茶,不知何時受了潮,早不是從前的味道。
用這樣的茶待客,無疑是種怠慢。
再說,方才夸下海口的好茶,竟是這樣的貨色,豈非十分丟臉
陳朝安正發愁不已呢。
而謝蘊的自陳,竟成了天然遞來的臺階。
只見老人捋著花白胡須,順理成章推說道“你既然得了風寒,便喝不得茶了。免得與藥性犯沖。”
“阿嫵,去給世子斟些熱水。”
阿嫵一怔,才道“是。”
她提著茶壺,走到謝蘊跟前。滾燙的熱水注入茶杯之中,氤氳溫熱的水霧之氣撲了滿臉。
趁著短暫的間隙,阿嫵悄悄抬眸,看向了謝蘊。
方才,額頭的溫熱依稀殘留在指尖。
阿嫵那時候尚且不能確定,聽了謝蘊的話,便斷定了心中的猜想他的身子還沒好全。
但見人言行舉止,瞧不出一點異樣。
阿嫵仍是忍不住憂心,不動聲色嘆了一口氣,打定了主意待會兒閑下來的時候,再問問他的身子如何了。
至于此刻
阿嫵對著另外二人行了一禮“我去廚房瞧一瞧午膳。”
府上沒有多余的仆婢,只雇來一位江南廚娘,每日打理祖孫二人的三餐。今日見外公的興致高昂,多半是要留飯的。
既如此,她得去提前吩咐廚娘一聲,午膳多做幾道菜。
陳朝安會意,對著阿嫵頷首“你去罷。”
倒是謝蘊劍眉微蹙,似是有些意外。直到目送阿嫵的背影離開正堂之后,
才轉過頭來,望向陳朝安來。
此刻,他清寒的漆眸不復寧和,而是微有沉郁之色。
正堂的氛圍,為之陡然一變。
陳朝安見狀深深嘆了口氣,面上的褶皺似乎更深了些“說罷,世子今日突然拜訪老頭子我,到底所為何事”
自十余年前,謝家與陳家成了文武輔政大臣后,兩家便不再來往。這是彼此心照不宣的事情。
即使后來先后遭受重創,這份默契亦未被打破。
而今日謝蘊乍然登門,必有什么緣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