戲臺子搭得自然是簡陋的,唱戲的女娘與郎君也都不是那種生得驚艷的美人,唱功與聲音條件也不是頂頂好,可路過的人都愛聽他們的戲,戲曲編得也生動,常有引人發笑的段子,細品卻是在趣味中說了許多種植甘蔗的要義。
聽說寫出甘蔗田這個本子的人叫馬月香,曾被父母賣進窯子,是那種沒簽身契的賣法,做個兩年,攢了的錢都被兄弟拿去娶妻,她自己也被許給了同村一個給地主打架的惡漢。
后來呂瑛殺穿瓊崖島時,那馬月香的丈夫也跟著主家一起腦門上城墻,而馬月香被拉去糖坊,后來過了掃盲,又去甘蔗園做管事,甘蔗田就是她工作之余寫的,如今馬月香跟著飛雨一起,在掃盲班這個教育體系中,和那些接受教育的百姓們一起創作更多作品。
瓊崖島上近年來之所以文藝昌盛,也是因為呂瑛將享受文藝戲曲的資格交給了人民吧。
戲曲演完,呂瑛和眾人一道鼓起掌來,扔了幾個銅板,可是當戲班重新開鑼,演救苦救難雨神的時候,呂瑛面上的喜意逐漸消退。
秋瑜知道呂瑛一直都在擔憂宗教發展帶來什么不好的后果。
他低聲說“至少雨神教的教義是好的。”
呂瑛道“任何宗教的初衷都是好的,即便是那些洋人信奉的神,也會讓人向善,可你看那些洋人的神甫做的是什么事,一旦有不如他們意者,就滿嘴讓人下地獄,這也符合神的初衷嗎”
呂瑛堅定地認為,任何以善意為初衷的宗教,到最后都會孕育出扭曲的果實,別說呂家如今對此地的掌控還夠,已經有人祭之事,南洋那邊是屢禁不止,瓊崖島這邊也有別有用心之人。
他冷冷看戲班一眼,轉身走了。
兩日后,他們回到瓊山港,呂瑛先是叫來姜平,讓他起草文書發給如今主管島上刑律的錢阿全,他這一路巡查發現了幾個不老實的官吏,得辦。
接著他向全島管理文藝的官吏、宗教里能說話管事的人發出召集令,要求他們到瓊山城來。
既然已經清楚了戲曲對于宣傳、向百姓傳達政理時有多么重要,呂瑛便要抓緊這一塊,牢牢把控戲曲發展前進的方向,絕不讓其有走歪的機會,而島上的教徒們也要好好管束。
秋瑜這時卻發現一件微妙的事情。
在呂瑛回家干活后,明明呂警官人就擺在那里,且也是樂意接活來干的樣子,但呂瑛卻一股腦的將外祖父外祖母以及母親手頭的活都接到了自己手上,讓呂警官和呂房、沐躍一起去準備出海船隊,一副“媽媽你去玩吧,工作我來就好”的架勢。
不是說呂瑛不孝順媽媽,但這小人家是那種心甘情愿自己干活,讓其他人閑著的性子嗎
秋瑜和其他覺得呂瑛勤政的人不同,他很清楚呂瑛兢兢業業干活,就是為了休息時能沒有任何心理負擔的躺平。
天生體弱導致呂瑛哪怕步入先天,精力也不如常人旺盛,所以呂瑛骨子里還挺懶的,小時候連自己走路都不愿意,要護衛和侍從們抬著才開心。
秋瑜抱著這份疑惑,特意去探望呂瑛,便發覺小孩正在親自接待一伙顏料商。
作為繪畫愛好者,呂瑛將買顏料和紙筆視為享受,秋瑜出門在外時也會留心這方面的東西,好托人送給呂瑛做禮物。
那顏料商是個十出頭,看起來很是英俊的男子,講一口北方口音的漢話,他打開盒子,介紹道“此為金石所調制的色彩,其中青綠尤為出彩,還有這紅,用的是北地砂晶調制,色澤純正。”
呂瑛翻看著,一雙清凌凌的眼眸映著不同的顏色,察覺到秋瑜靠近,他抬起眼眸,一副興致極好的模樣。
“瑜哥哥,你也過來幫我看看,我想給娘畫一副肖像,你說衣服要畫成什么顏色,才最襯她的氣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