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吟出門時用帕巾把臉上的炭灰擦掉了,臉頰光嫩白滑,杵在那很難不看到,他見蘭濯池正和人說著話,挺忙,就準備重新回屋了。
就在這時候,身邊越過兩個人,蘭濯池正好把那婦女打發了大步走過來,他一手拉住于膠憐,余光卻微微分過去一些“楊夫人。”
宋吟聽到這個稱呼,也沒顧上來扒拉開蘭濯池的手,第一時間就朝身邊看過去。
那兩人是楊繼晁的夫人和堂弟。
楊夫人比上回來要清瘦了許多,本來豐腴的兩邊臉頰也往里陷了陷,眼下發青眼中泛紅,一看就知道這些天哭過許多回,從頭到尾都透著萎靡不振。
堂弟要比她精神頭好一些,但這幾天楊家籠罩著陰霾,他受感染也沒好到哪去,楊夫人被他攙扶著往進走,看到宋吟之后,她驚訝地做出皇上的口型。
下一刻就想起這是在外面,義莊里還有別人,于是及時拿帕絹捂住嘴巴。
義莊大堂不適合談話,蘭濯池把小徒弟叫過去迎客,他帶兩人去了旁側的小屋子里,點
了油燈燒了炭火盆,和幾人一起坐下。
楊夫人先出聲打破這詭異的寂靜,她面朝宋吟,眼一紅就嘀嗒掉下來水,她在宋吟的注視中哽咽地說“陛下上回讓我安心在家里待著等消息便好,我原本是想好好待著的,實在是,實在是坐不住。”
楊夫人聲淚俱下“我昨晚夢到了繼晁,他額頭全是血,肉也全是爛的,對我哭著說他死得好慘,還怪我沒陪他一起走”
宋吟聽到這里覺得勢頭不對,遞過去新的帕絹,安慰說“夢和現實大都反著來,楊侍郎是想托夢讓夫人你好好生活,帶著他的份活下去。”
楊夫人用帕絹擦了擦潮濕的眼角,她低聲喃喃了一句我知道的,便望著虛空愣了愣神,似乎想到了從前溫情的回憶。
她作為武將的嫡女嫁到楊府中,性子急,和擅長講道理的楊繼晁總聊不到一塊去,從來都是楊繼晁遷就著她,楊繼晁早就成為他血濃于水的一家人,好好的一個人怎么能說沒就沒
楊夫人唉聲嘆氣,她紅著眼眶對宋吟笑了笑“讓陛下見笑了,其實我這一回來并不是要討說法,我昨晚夢到繼晁時忽然想起了一些事,便想趕來告訴蘭師傅。”
蘭濯池垂眼“楊夫人直說。”
“我大概二十年前嫁入楊家的,”楊夫人喝了口茶讓嗓子沒再沙啞,捏緊帕絹,“那時楊繼晁剛做官沒多久,我想讓他仕途順利,就叫來了一個巫師,那巫師讓我們擺了一些能進財的物件,又叫我們養了些鳥雀。”
“繼晁給了他很多銀子,好吃好喝招待了他一頓,那巫師應該是報答,臨走之前忽然說繼晁四十二歲那年會有一大災,他會保住繼晁的魂魄,讓我到時候去找他,他說他可以和繼晁的魂魄對話。”
“我覺得他神神叨叨的是個騙子,假意答應了他,但轉頭就忘了。今年繼晁正好四十二,果真有了大禍,我想那個巫師會不會真的能”
宋吟忙問“那巫師在哪”
“我也不知道,”楊夫人苦笑,“我就是不知道,所以想把這消息告訴給蘭師傅,再想辦法告訴陛下,看能不能找到那巫師。”
宋吟低下了眸,一只手搭在另一只手的指腹上勾了勾,臉上微有思索,良久之后他抬頭和楊夫人道“我會放出消息找二十年前去過楊家的巫師,如果有線索,會立刻告訴楊夫人。”
楊夫人如負釋重“有陛下這番話,我就放心了。”
屋內的氣氛輕松了些,宋吟見到楊夫人時以為她又要來鬧事,楊夫人來之前不確定能不能得到皇上的幫助,現在兩人身上的石頭都卸了下來。
炭火啪啪燃燒,在旁一直當聽眾的堂弟此時望了望窗外,他們是冒雨來的,來時天就已經很黑,現在窗戶那塊更是黑了一個度,他有意開玩笑“大姐今天非要趕在這個天氣來,說是事情急,拖不得,平時她哪敢天黑跑來義莊,好在陛下愿意幫忙,大姐沒白跑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