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為翌日會是個大晴天,夜半時風卻又卷著陰沉沉的烏云遮住了皎月,繁星也不見了,廟外漆黑黑一片,陰森又濕冷。
南宮導抱著意識不清的黎諄諄,倚靠在廟門外破破爛爛不成樣子的窗戶下。
手機屏幕向下,平放在石磚上,那手電向上的白光刺目,映得她面色更顯慘白。
“諄諄”
他輕喚了一聲,聽見她從唇縫里勉強哼出一個低不可聞的“嗯”來。
“別睡。”南宮導橫抱著她,左臂繞過她肩后環住她的手臂,動作極輕地解開腰間衿帶,將那沾染烏血的衣襟緩緩褪下。
黎諄諄鎖骨下的傷口比不得張淮之胸口的傷勢那般血淋淋,卻也是有些滲人。被箭鏃所扎傷的皮膚,受毒素侵襲,綻開似是蜘蛛網般的花紋。
“你腦子里是不是只有張淮之”南宮導皺著眉,眸底是陰沉沉山雨欲來的寒意。
黎諄諄分明最怕疼了。
她連化驗抽血時都要別過頭去,咬著牙忍耐。上一次用他的身體擋劍,臨死前明明服用了安樂丹,卻還是掉著眼淚喊疼。
怎么這一次,同樣是被箭射傷,她卻滿心滿眼都是張淮之,從始至終都未曾察覺到自己也受了傷
黎諄諄被那毒素侵擾,她腦子里仿佛漿糊般無法思考,腸胃里更是翻江倒海,想嘔嘔不出來,這種讓人煎熬痛苦的感覺,像極了食物中毒。
她無法分辨南宮導那句話是什么意思,她眼底又泛出了淚意,濕漉漉的淚珠沾在睫毛上,跟著睫毛輕輕發顫。
南宮導到了嘴邊的譏諷,在看到她眼尾的淚痕時,驀地卡在了喉嚨里。
他默了一瞬,吸了一口氣,又重重吐出。而后緩緩低下頭去,對上那仿佛蛛網般的傷口。
那箭鏃上不知是淬了什么毒,鮮紅的血盡數被染成了烏色,仿佛墨魚噴出的汁液。烏血入口,他感覺黎諄諄在發抖,不禁放緩了動作。
南宮導如此反復了多次,直至傷口溢出的血不再烏黑,開始慢慢滲出鮮紅的血色。
但那傷口上的蛛網紋理卻沒有褪去,反而在肉眼可見的速度漸漸擴散開來,不過是轉瞬之間,便已是蔓延至整個胸口。
“諄諄”他掌心貼在她頰邊輕輕拍了拍,嗓音略顯急促,“黎諄諄”
黎諄諄方才還可以回應,現在卻完全喪失了意識,她腦袋向一側無力地傾斜,整個人都陷入了昏厥之中。
南宮導又喚了她兩聲,她仍是沒有回應。
他將兩指搭在她頸上試了試脈搏,見她氣息越來越弱,寒下了臉。
黎諄諄方才從系統欄里兌換了那么多丹藥,竟是一顆都沒自己留下,盡數喂給了張淮之。
如今她昏迷了過去,他又不能操控她識海里的系統欄,只能眼睜睜看著她被毒侵蝕。
劈啪作響的雨水驟然落下,打在慶陰廟灰瓦堆砌的屋檐上,又似是雨簾般,沿著飛翹的檐角淌落。
南宮導沉著漆黑的眸,褪下身上寬大的衣袍搭在她身上,拇指在食指上輕輕一叩,打開了黑色儲物戒。
他從中取出黎諄諄先前贈給他的修煉秘籍,迎著那手電的光亮,幾乎是一目十行翻閱起了秘籍。
沒有解毒的丹藥,那他便只能尋求秘籍上的解毒之策。偌大的修仙界,總會有解毒的法子。
不知過了多久,那飛快翻動著秘籍的手指倏而頓住,南宮導視線定定落在那寫著桃僵李代的術法之上。
這術法便如它的名字般直白簡單,他可以利用這術法將黎諄諄體內的毒引到自己身體里,替她承受此毒。
但凡事都要付出代價,這極限一換一的救命術法,會讓施法人遭到反噬,將那原本輕微的毒素暴漲數十倍。
也就是說,他只要動用此術法,必定會死。
南宮導卻管不了那么多了,就如黎諄諄所言,他就算死了也還可以復活。
既然可以復活,他的一條命又算得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