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話音未落,黎諄諄已是有些迫不及待地邁開步,但還未走出兩步,她腿上一沉,竟是移不動腳了。
她抬手掀起紅蓋頭的一角,便在地上看到了煽動翅膀的蠱雕。這屋子對于體形龐大的蠱雕來說實在太小,它只能保持著灰臉鴨子的模樣。
不過黎諄諄身體里有靈力,蠱雕便也強了起來,即便用著灰臉鴨子的身體,它依舊力大無窮,扁扁的鴨子嘴咬著她的褲腿不放開。
它黑峻峻的小眼睛里隱約含著淚水。
黎不辭在無妄之海囚了黎殊整整三年,卻不曾舍得強迫過她,她怎能和旁的男人成親洞房
黎諄諄道“松開。”
蠱雕呷呷叫著你不能嫁人。
“我才是你現在的新主人。”她彎下腰捏起它的鴨子嘴,硬生生將它提了起來。
蠱雕被掐住了嘴,它發不出聲音,便只能用那雙黑黑的小圓眼表達著自己的不滿。
它憤恨地看著她。
有那么一瞬間,黎諄諄好似通過它的眼神看到了南宮導。
都說物隨其主,若真是如此,那蠱雕應該是南宮導的靈寵,而不是她的。
黎諄諄拿了張定身符出來貼在蠱雕身上,隨手將蠱雕扔了出去,放下蓋頭,在張淮之的攙扶下繼續走向婚房。
班十七、張曉曉和王徽音也跟著,成親儀式雖然簡單,卻少不得鬧洞房和合巹酒。
他們成親本就沒有賓客,王徽音一個靦腆的女子雖然平時大大咧咧,也不好意思在這時候鬧什么洞房。
班十七作為此處唯一的長輩,給新婚的兩人斟上了合巹酒。合巹酒,顧名思義就是將一個匏瓜剖成兩個瓢,酒水倒進瓢里,新娘和新郎各執一半的瓢,同時飲下。
桌上的龍鳳燭燃著,火光在窗紙上隱隱躍動。黎諄諄坐在榻上,一手撩著垂下的紅蓋頭,一手拿著酒瓢,微微仰頭將瓢中甘醇的酒水一飲而盡。
匏瓜是張淮之買來的,店家說葫蘆越大姻緣便越美滿,班十七也實誠,竟是將剖開的瓢里斟滿了酒。
那相當于一聽啤酒的量,被她一口悶下去,辛辣的酒水沿著嗓子眼滑下,一路帶著灼燒之意灌進了胃里。
張淮之沒喝過酒,他第一口就被嗆得直咳嗽,緩了緩,還是仰著頭一口口灌了下去。
班十七嘖嘖咂了兩下嘴“徒婿這酒量太差,平時還是要多練練。”
說罷,他一手推著王徽音,一手拽著張曉曉,笑瞇瞇道“走咯,他們該挑蓋頭洞房了你們餓不餓,我去炒兩個下酒菜”
床榻不遠處的窗戶半敞著,夏夜的溫風吹進來,仿佛催發了張淮之的醉意,他面頰兩側泛著不均勻的薄暈,嗓音低啞著,輕聲喚道“諄諄”
黎諄諄蓋著蓋頭,看不清楚眼前人的面龐,只能透過蓋頭邊角的穗穗,看到張淮之身上鮮妍赤紅的喜服。
他在她面前站了許久,少年修長削痩的手掌握住喜秤,隱隱發顫“我,我掀蓋頭了”
黎諄諄早已迫不及待,卻還是裝作含羞帶怯的模樣,一邊絞著手,一邊輕輕應了一聲“嗯。”
挑起蓋頭一角的喜秤緩緩向上,左右搖曳著的燭火映在她清艷的面容上。她略微含著首,淺瞳慢慢抬起,朦朧的火光和張淮之的身影一同倒映在她眼眸中。
算上前日赴宴那一次,這是黎諄諄第二次在張淮之面前穿紅裳。她的肌膚欺霜賽雪,瑩白中微微透著些淡緋色,濃墨般的青絲墜在頸間,在晦暗的光線中顯得旖旎惑人。
她不著珠翠華服,不染脂粉鉛華,只淺淺描眉,在唇上抿了絳色口脂,便已是美得令他移不開眼。
張淮之怔怔地望著她,渾身僵硬,連唇齒間吐出的呼吸也渾重了幾分。
他好似被定住了,一動也動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