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不止是鹿鳴山弟子,連五岳六洲其他宗門的掌門和弟子們也禁不住喧然。
旁人的話自是可以不信,但荀夫人作為鹿鳴山掌門之女,又是荀氏家主的夫人,她親自出口佐證,將其中細節娓娓道來,這便由不得人不信了。
“婦人之仁你以為你替他作偽證,他便會放過你母親和祖母嗎”
鹿鳴山掌門試圖力挽狂瀾,怯懦慣了的荀夫人此時卻毫不避讓“父親口口聲聲說我作偽證,你可敢讓他們進到荀家老宅,看一看鎖妖塔里關押的都是什么妖怪”
所謂的鎖妖塔,那一層層中關押的根本不是什么兇獸,而是她父親這些年為荀氏家主從鹿鳴山上捕殺來的奇珍異獸。
他們試圖馴服異獸,若是馴服不了的獸類,便將其囚在鎖妖塔內,用以繁殖或是飼養為食物,飲其血,啖其肉,便可延年益壽,提升修為。
那些異獸便如鹿蜀族人般,早已化作人形,而她父親為了討好大三家族的家主,時常會私下籌辦一些宴會,逼迫化人的異獸們如同妓子般服侍他們。
荀夫人不是不知道,可她自己都活得窩囊抬不起頭來,又如何能幫到她們。
便如同她上次對黎諄諄所說的話我此生做過最忤逆的事情便是救下君懷,但我從未后悔過。
荀夫人從一開始就知道她救下的人是君懷,早在她壞了陣法,救出君懷,替他隱匿行蹤時,她便已經料到會有今日。
鹿鳴山掌門哪里想到她會搬出鎖妖塔來,他一時間語塞,竟是不知該如何回應她的質問。
這短暫一瞬的沉默,落在眾人眼中,便像是佐證了荀夫人方才所說的一切。
“君懷,我還了你清白,我全部說了出來”荀夫人此時臉頰上布滿淚痕,呼吸極重,“我求你求你不要動我母親和祖母,她們是無辜的”
她自小跟著祖母一起長大,后來被接到了父親這里,便被養在了母親身邊。
這兩人對她而言是極重要的人。
君懷低著眸,似是笑了一聲“無辜”
“我的族人不無辜嗎”他問道,“你可知我的姊妹兄弟是如何死在了你父親手里你的兄弟侄兒至少還有尸首,可我的親人,我的族人,全都被他扒皮抽骨,飲血啖肉,死無葬身之地”
若非是黎諄諄那一封信和攥在她手中的幸存族人,君懷本是準備造個幻境出來,趁著這些人沉溺幻境無法反擊時,將整個鹿鳴山沉海,與修仙界各個宗門的所有人同歸于盡。
這是他們該遭受到的報應。
“你要怎么樣才能放過他們”荀夫人癱軟著身子,跪坐在地上,她垂下的睫羽顫了顫,“以我的性命換她們的性命,夠不夠”
君懷怔了一瞬,還未反應過來她話語中的含義,便見她不知何時攥住了那碎了一地的劍片,神情決絕地割向了喉嚨。
她的動作如此之快,像是在私下里演練過千遍萬遍,即便君懷揮出暗器,想要攔下她自刎,卻也是遲了一瞬。
鮮血噴涌如注,頃刻間模糊了她的視線。
她是不準備活的。
那割在頸上的血口子又深又長,她雪白的衣裙綻開大朵大朵絢麗的血玫瑰,挺直的脊背微微軟了下來,緩慢地朝著地上栽去。
可她并沒有倒在地上,君懷接住了她。
“南風”他下意識伸手捂住她噴血的頸,可不管他如何用力,那血就似是開了閘的洪水,沿著他的指縫不斷向外滲著。
她聽著他顫抖的嗓音,染血的細指輕輕叩在他的臉頰上,唇畔似是揚了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