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出了門,那撲面而來的冷風打在了臉上,她身上的酒氣被吹散了不少。
黎殊取出一塊玉簡來,也顧不得此時天色已晚,掌心在玉簡上拍了兩下“爹,爹你睡了嗎”
約莫過了小半刻,那頭才傳來含糊的男聲“小殊”
大抵是酒意還未全然散去,黎殊語氣微慍“爹,你釀的女兒紅里摻了什么”
“啊”他慢了半拍反應過來她在問什么,“不是讓你新婚之夜再拿出來,你現在便將女兒紅開封了”
頓了頓,他又忍不住追問道“你跟誰一起喝的你不會給小危帶綠帽了吧”
雖然天山師祖渡劫失敗的事情傳遍了修仙界,但黎殊接管黎不辭的消息暫時被封鎖在了天山之內,顯然她爹還不知情她被囚在無妄城的事。
只聽這幾句話,黎諄諄便察覺出來黎殊她爹是個不靠譜的明明是修仙名門世家,上頭卻有個靠不住的爹,倒也難怪黎殊要替家族背負那么多了。
縱使這不過是黎諄諄的猜測,卻也是事實。
黎家嫡系只出了黎殊她爹一個人,但偏偏她爹是個不上進,也糊不上墻的爛泥。
旁支黎家子女都在練劍時,她爹在釀酒斗蛐蛐兒;旁支黎家子女自立門戶時,她爹在釀酒吟詩作對;旁支黎家子女揚名修仙界時,她爹在釀酒聽人講評書。
她爹為東衡黎家嫡系做出的唯一貢獻,便是生出了一個天賦異稟又乖巧聽話的女兒。
黎殊的名字不是他起的,從一出生測了靈根,她便被抱走寄養在黎家家主門下,教養成了現在這副模樣。
黎家家主一遍遍不斷重復著,她是黎家嫡系的希望。大抵是有了她爹的前車之鑒,黎家家主對她的要求極為嚴格,可以說,黎殊根本沒有童年。
但黎家家主是黎家家主,她爹是她爹。
她爹總會偷偷溜進她的院子里,給她講評書,教她斗蛐蛐兒,釀酒給她喝,只是沒多久就被黎家家主抓了個正著,幾十鞭子甩在她爹身上,打得她爹再也不敢教壞她了。
也便是因此,造就了黎殊后來內外不符,又割裂的性格。
“沒有”黎殊不欲多言,只重重道了這么一句,便將通信中斷了。
她倚在房門一側,身子緩慢地向下滑動著,直至她坐在了地上,表情像是被打翻了的油鹽醬醋,難以用言語形容。
那女兒紅是她自己拿出來的,酒也是她給黎不辭倒的。他的心性還是個孩子,又沒見過旁人親熱,顯然黎不辭是因為酒水中摻了些莫名其妙的東西,才會失常地做出那樣的事。
明明黎不辭還沒有解釋一句,黎殊卻已經在心里為他的行為找了很多借口。
她在門外冷靜了許久,直至她又恢復了那個冷淡疏離的模樣,這才走了回去。
當她推開門的時候,隨著那吱呀一聲輕響,黎殊看到了窩在她床榻上,已是睡熟的黎不辭。
她好像松了一口氣,既然他還能在犯了錯后睡得著覺,便說明他并非是有心與她親吻,只是因為女兒紅有問題,才失控做出了不合禮規的事情。
想必她那時也是如此,她不推開黎不辭并不是因為其他的任何原因,只單單是因為女兒紅摻了東西。
他們都喝醉了,渴望著親吻和更多的身體接觸,不過是緣自身體的本能反應,就像是餓了要吃飯,喝了要喝水一樣。
黎殊這樣想著,反復在心底念了幾遍,而后她便微微舒了口氣,將他雙腳上的踏云靴褪了下來,仔細給他掖好被褥。
黎不辭躺在她的榻上睡著了,她便只好湊合著睡在他的床榻上了。
原本喝了酒就容易犯困,黎殊一沾床,眼皮子便開始打架,沒過多久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直至堂屋里傳來均勻平緩的呼吸聲,那本該熟睡的黎不辭,倏而睜開了眼眸。
他沒有睡,不過是聽到她的推門聲,一時無措,便閉上了眼睛裝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