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好像,六界要是少了她一人,太陽就不升起了,月亮就不輪換了,一切都要被覆滅了。
盡管黎殊先前不愿承認,但被囚在無妄城的小院子里,與黎不辭度過的那段時日,是她這一生中最放肆,最開懷的時候。
她不必再時刻肩負著天下蒼生的重擔。
早上醒來睜開眼睛,第一件事不是擔憂何處又冒出了妖怪,不是去占星殿聽師祖傳業授道,也不是操心天山劍修們有沒有學會她教的劍式。
她被困在結界中失去靈力,便不用再一刻不停的修煉習劍,沒有人會來煩她,沒有人會來擾她清凈,不用時時刻刻板著一張臉,擺出大師姐應該有的高冷矜貴,勉強自己融入集體。
黎殊發現食物的味道是美味的,每日種種花草,躺在榕樹下的搖椅上晃一晃,睜開眼只用思考早上吃什么和晚上吃什么,這樣簡單而平淡的生活才是她真正喜歡想要的。
可那到底只是一場短暫而不真切的夢。
如今夢醒了,便又有一個一個的人跳出來,告訴她,她應該以天下蒼生為己任,她應該舍棄自我,舍棄小情小愛,為黎明蒼生而奉獻自己的一切。
黎殊真想回答花危一句比不上,但她又清楚她能不畏懼旁人異樣的眼光,能忽視外界的流言蜚語,毫不猶豫地站在黎不辭的身后與全世界對立,完全是因為她知道黎不辭是清白的。
倘若真有一日,黎不辭殺了人,墮了魔,她仍是會毫不猶豫地與他拔劍相向,拼個你死我活出來。
黎殊自是不愿與黎不辭走到那一步。
她沉默之際,黎不辭被人提到劍上,準備離開了。大抵他此時已是心灰意冷,可他還是不愿被她誤會,輕聲道“我沒有偷,沒有搶這條金鏈子一共八貫錢,是我去花樓里舞劍賺來的銀子”
沒等他說完,白衣弟子們已是提著他飛離了院子,同著花悲漸遠的身影消失了。
未盡的語聲也被風吹散。
花危一路跟著黎不辭,但為了不引起黎不辭的注意,他并沒有寸步不離緊跟著,像是黎不辭進了首飾鋪和花樓時,他便在外頭等著,也不知黎不辭在里面做什么。
此時聽見黎不辭說的話,花危不禁怔了怔。
他像是在思考黎不辭話語中的真實性,還未回過神來,便見黎殊轉身離開了首飾鋪的后院,朝著前堂走了過去。
大抵是清楚自己今日的作為不夠光彩,花危追了上去“黎黎,對不起,我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
黎殊像是沒聽見花危的道歉,她徑直走到了首飾鋪的柜臺前,一排一排的查看著,直至她看到了黎不辭留在那排擺放著金首飾柜臺上的八貫錢。
她展開手中染血的金鏈子,另一只手拿起干干凈凈的八貫錢“花危,你不相信我說的話,因為你覺得我被黎不辭蠱惑了對嗎”
花危抿了抿唇“黎黎,我知道你現在很難過”
黎殊卻不愿聽他多說,她打斷他“黎不辭說這條鏈子值八貫錢,但我從未教過他如何買賣,他也不知道世上還有銀錢的存在。”
“他從結界中離開后,該是直接進了這首飾鋪,挑選了這條鏈子,而后被掌柜告知鏈子需要花銀錢來買。因為他沒有錢,掌柜便給他出了主意,叫他去花樓舞劍賺錢。”
“倘若黎不辭所言不假,這八貫錢是他舞劍賺來。你仔細瞧瞧,這銀錢上并沒有血,但鏈子上卻有血,說明黎不辭是先將八貫錢放在了柜臺上,取了鏈子后,才進到首飾鋪的后院里。”
見花危沉默,黎殊知道他是認可自己這樣的說法,便繼續說了下去“但這八貫錢,被存放在柜臺上,而并沒有被掌柜收起來。”
“這意味著,黎不辭進到首飾鋪時,鋪子里就沒有人,只是因為他先前與掌柜說好了價錢,他又著急離開,索性直接將八貫錢放在柜臺上,自己取了金鏈子便準備離開。”
“臨走前,他察覺到了后院傳來的動靜,往后走了過去,碰巧看到妖怪正在殺人,便與妖怪打斗起來。因此他身上沾了血”
她頓了頓“不,也可能是在他幫首飾鋪掌柜止血時,不慎迸濺到了他身上,金鏈子就掛在他手腕上,因此也被沾上了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