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萱草山上有一片樹林,叫作生命林。”張淮之道,“每當萱草山上有新生兒時,父母便會攜同幼兒,前去那片樹林里栽下一顆小樹苗。”
“樹苗會在風吹雨打中成長為蒼天大樹,便如同那幼兒經歷的一生喜怒哀樂,悲歡離合。直至度過漫漫歲月,待到生老病死后,便將其埋葬在那顆生命樹下。”
黎諄諄托著下頜,歪頭看他“淮之哥哥,你也有生命樹嗎”
張淮之點頭“我的生命樹在生命林的第二十六排,左數第十顆。”
聽他說得這樣詳細,她不由怔了怔“淮之哥哥”
“諄諄,你是我的妻。”他笑著,“按照萱草山的規矩,若我不在世了,怕是要勞煩你埋葬我。”
“呸呸呸”黎諄諄將筷子一推,“哪有人活著便安排自己后事的”
張淮之斂住眉眼,溫聲哄她“不過是談起了萱草山,隨口一提。”
他伸手摸了摸她柔軟的發,怕惹她不快,便轉移了話題“我昨日昏了過去,一醒來便聽說你成了天山掌門諄諄,我是不是錯過了什么”
見張淮之提起此事,黎諄諄也不準備隱瞞,她解釋道“此事說來話長,其實我先前隱瞞了我的真實身份我便是他們口中的黎殊師姐。”
“但我并非有意欺瞞,千年前我為封印四方作亂的黎不辭,引爆元神,將其封印在天山下。直至不久前,那封印才破除,我回到天山后,發現董謠霸占了我的靈寵,還弄壞了我的儲物戒。”
“不止如此,董謠還倒打一耙,令我與從小定下婚約的未婚夫花危之間產生誤會。我為自證清白,便去了蜘蛛窟取驗心鏡,誰料那驗心鏡中藏著我師祖曾經留下的傳位信”
黎諄諄將其中緣由,九分真中摻著一分假,一股腦道了出來。
直至她說得口干舌燥,拿著酒壇子倒了一碗酒出來,仰頭喝了兩口“當時我并不知情傳位信的存在,只因手中拿著驗心鏡,花悲心虛之下,便派人追殺我一路,我不得已之下逃出了天山,連夜乘船到了鹿鳴山。”
黎諄諄正準備著重提一提她是因為失去元神才逃得如此狼狽,還未開口,便聽見張淮之問道“那南宮大哥呢”
她怔了怔“什么”
張淮之問“他是你表哥嗎”
“”黎諄諄默了一瞬,嗓音輕了些,情緒似是一下低落起來,“南宮導死了那魔界中人想殺我,他將我推開,但他卻沒躲過去”
張淮之自然聽王徽音說了此事,大抵是因為他昏厥之前,剛剛與南宮導打了一架,南宮導的死訊對于他來說,充滿了虛幻的不真實感。
黎諄諄并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問題,他卻也追問不下去了。
王徽音說她悲傷到麻木失神,連埋葬南宮導的時候都沒有勇氣親自去。
不管南宮導是不是她表哥,似乎此時此刻也都不重要了。
張淮之不愿見她悲傷,又轉移了話題“諄諄,我現在應該喚你什么”
黎諄諄理所當然道“自然還是叫諄諄,這是我的閨名。”她似是想起了什么,顯露出遲疑的神色“淮之哥哥,我如今已是天山掌門了,便在明日籌備了一個繼任掌門的午宴我有些害怕,你能不能陪我一起出席宴會”
張淮之垂下眸“好。”
他答應地如此輕易,如此干脆,甚至根本沒有猶豫,倒讓黎諄諄將準備了一肚子的說辭憋在了嗓子眼里。
她抿了抿唇,往酒碗里又倒了一碗酒“淮之哥哥,這是廚房里的藥酒。聽說夜里睡覺前小啜兩口,便有安眠滋養之效,你要不要嘗一嘗”
黎諄諄將酒碗遞到了張淮之嘴邊,清澈的酒水中倒映出他俊美的臉龐,搖晃的水波在夜明珠的光照下,明明暗暗。
張淮之不擅長喝酒。
但他還是接過了她遞來的酒,抿了幾口下肚。
所謂的藥酒不過是她隨口胡謅出來的,不過這酒并不辣嗓子,嘗起來醇馥幽郁,余韻無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