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幾乎以為自己出現了錯覺,可她的指緊緊纏著他的手,沒有一絲罅隙,用著如此不舍,如此纏綿不清的嗓聲低語著“別走”兩字。
南宮導脊背微微僵直,他不敢將視線對上床榻上的黎諄諄,他怕對上她的眼睛,便要潰不成軍,再難忍住心中泄洪般的思念。
縱使到了現在,他還要強撐著那一點可憐的自尊心,擰巴著頭,等待黎諄諄再說點什么。
他站定在那處,既沒有離開,也沒有接話,便像是個直愣愣的木樁子。
黎諄諄另一只手也攀上了他的手臂,她借著他的力慢慢坐了起來,長睫眨了眨,眸光落在他左手食指的黑色儲物戒上。
那是她前幾日從無妄之海漂到天山,收起身上與張淮之成親穿過的喜服時,一時郁郁,便順手扔進了海里的那枚儲物戒。
她指尖搭在他食指上,輕輕摩挲兩下“你撿回來了。”
“”南宮導下意識將食指往掌心里蜷了蜷,像是想要掩蓋什么,他冷聲,“它自己漂了回來。”
黎諄諄低聲笑了起來。
這兀自的輕笑,更讓他感覺無所遁形,便仿佛將自己赤淋淋的內心,暴露在了她面前。
他神情窘迫,惱怒似的揮開她“松開”
他嘴上斥著,揮開她的動作卻并未用力,便如同一個鬧別扭的孩子,明明想要留下,卻偏要口是心非,以此保護自己脆弱可憐的自尊心。
黎諄諄從來不聽南宮導的話,這一次倒是乖巧,他說了一句“松開”,她便慢慢放開了手。
他身體好似僵了僵,而后心底莫名又升騰起一抹怒氣他叫她松開她便松開了,往日怎么不見她聽過他一句
他求她不要跟張淮之成親,她不聽。
他吃辣椒吃到吐血,臨死前小心翼翼祈求著她再次召喚他,她不應。
他說他可以保護好她,他說他可以打贏張淮之,她不信。
便是這般一個刀槍不入,油鹽不侵的人,怎么他說一句“松開”,她卻松了手
他求她聽話她不聽,他不想讓她聽話時她又偏偏聽了話,她分明就是故意氣他。
南宮導失了一瞬神,待回過神來,便只好強撐著面子,甩袖朝著偏殿的大門走去。
一步,兩步,他走得那樣慢。
直至他走到了房門,她也沒有追過來。剛剛滾燙起來的心臟好似被潑了一桶冰水,瞬間門冷了下來。
南宮導曾以為失望是一種歇斯底里的感覺,應該是愛吃魚卻被魚刺卡住,應該是精心栽培的花朵沒有盛開便被人采擷。
后來親自經歷過,他才知道,原來失望的感覺像是第一口喝到了沒氣的可樂。
并沒有多么痛徹心扉,也沒有多么轟轟烈烈,但就是覺得事情不應該是這樣。
南宮導在門口微微頓足,垂著眸正要離開,背后卻倏而一沉,卻是黎諄諄赤著腳追了上來,勾著他的頸,一下跳到了他后背上。
她圈住他的脖子,臉頰貼在他如瀑漆黑的青絲上,一聲不語,便如此緊緊抱著他。
南宮導一動不動,任由她親近,卻再不敢拿喬說一句“下來”。
兩人便如此僵持著,不知過了多久,一陣晚風吹來,黎諄諄掩著口鼻打了個噴嚏。
他佇立不動的身形總算動了動,向后撤了兩步,退回到偏殿里,抬手將殿門關了上。
南宮導像是沒有察覺到背后掛著的配飾,他走回她的床榻,徑直坐了下去。
黎諄諄也不下去,便如此將雙腿攀在他腰上,臉頰從他垂散的青絲上慢慢移到他溫暖的頸間門,輕語道“帶我去萱草山吧。”
他沉默了一陣,問道“你是擔心張曉曉,還是想去看張淮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