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在踏上旅途之后,她一句話都沒有說。
唐佐想到這里,一顆心便好像壓了萬斤巨石一般,沉悶到近乎痛苦,讓他喘不過氣來。
幾日之后,他們途中停歇,附近州郡的官員備了新鮮的果子,女官們取了進給公主,車門打開的瞬間,他恰好途徑此處,終于又見到了定安公主。
她以素紗遮住面孔,只露出一雙平靜又從容的眼睛,手邊是厚厚的一摞書稿,甚至于手里還執著一冊
跟他想象中的黯然低迷截然不同,反倒有一種令人神迷的鎮定氣度。
唐佐愣住了。
定安公主似乎察覺到了他的目光,轉頭看了過來。
而他則慌里慌張的別過頭去躲開,回過神來,再把頭轉回去的時候,車門已經關上了。
悵然若失。
這一晚,唐佐一夜未眠。
如是一路前行,等到這年年底,他們終于來到了北州邊關。
定安公主的舅舅謝殊出城迎接送嫁的隊伍,短暫的歇息調整幾日之后,又同他一道送公主出關。
這一去,他們還能回來,公主卻要永遠的留在域外了。
唐佐很想跟公主說句什么的,可是躊躇再三,到底還是放棄了。
他又能說什么呢。
有謝殊這個嫡親的舅舅在,便不需要唐佐扈從在公主車駕左右了,他遠遠的避開,像是小孩子一樣,折了一根枝條,心煩意亂的抽打著道路兩側掛著累累紅果的不知名植物。
而這一路上,一直閉合著的公主車駕的窗戶,這時候也終于被打開了兩指寬的縫隙。
謝殊直到此刻,都覺得太過冒險,臉上仍舊鎮定,手卻不由自主的捏緊了韁繩,用力太過,以至于青筋暴出。
“春郎”他低聲道“再往前走半個時辰,就真的要到域外了,到時候眾目睽睽之下,你如何脫身”
劉徹手中持一卷書,神色自若“不會有事的,放心的走吧,舅舅。”
什么叫皇帝不急太監急
謝殊從沒有如此深切的了解過這句話的含義
他身在邊關,聽說外甥遇刺身亡,天子要把外甥女嫁到塞外,已經倍覺斷腸,哪知道沒過幾天,傳說中要和親的外甥女竟然一身男裝來尋他
謝殊幾乎魂飛天外“你在這兒,和親的是誰”
穎娘笑嘻嘻的說“是我啊。”
謝殊簡直要被她氣死“我是說,替你坐在車駕之中的人是誰”
復又一喜“難道是天子李代桃僵,選了別人替代你”
穎娘不好意思的看著他,說“是春郎。我們倆生的像,一般人不細看分不出來,再說,出了京之后,就數我最大,誰敢掀開面紗跟轎簾細看啊”
謝殊眼前一黑
這都是怎么回事啊
他是又氣又急,卻又拿這孩子沒辦法,對外說這是遠房親戚,爹娘都沒了來投奔的,給了她一個明面上的身份。
有一說一,這外甥女倒真有點外祖家的氣魄,從前跟她通信,只覺得她有些謀略,如今真的讓她帶了一支小隊,卻是每次都能有所斬獲,數日之間已經堂堂正正的升任為百夫長了。
一直生到了定安公主跟那浩浩蕩蕩、綿延數里的送嫁隊伍抵達邊關,謝殊終于有了機會去跟外甥說話。
“你頂替你妹妹在車駕里,又搞了這么一出假死的大戲,是有什么計劃嗎”
劉徹很茫然“啊這完全沒有啊”
謝殊比他還要茫然“那你怎么辦,就這么嫁過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