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有人說“或許用不了幾日,天子便要傳召鎮國公主回京了。”
“鎮國公主羽翼已成,想要將其鏟除,只怕沒那么容易”
“北關防范嚴密,帝都有太子妃與成寧公主坐鎮,還是在路上動手,更加穩妥一些”
隱藏在暗處的陰謀,像是黑夜之中的蛛網,倏然間閃爍一下,很快隱遁無形。
未央宮里。
天子躺在軟榻上,嘴唇微張,艱難的喘息著。
他感覺心口上仿佛壓了一座巨山,重逾萬斤,他已經快要忘記痛快呼吸的滋味了。
“諸王都在做什么啊”
他問近臣。
近臣畢恭畢敬道“諸位王爺都在府中為您祈福。”
天子忽然間笑了起來,因此爆發出一陣劇烈的咳嗽“是在盼著朕快點死吧”
近臣默然不語。
天子的笑聲與咳嗽聲就在這時候停了下來,只有那粗大的喘息聲還在繼續。
半晌之后,他不無落寞的說了句“都在盼著我死。”
近臣更不敢作聲了。
而殿外就在此時傳來定國公壓低了的回稟聲“陛下,太子妃娘娘過來了,她還帶來了一個方士,說是或許能夠醫治您的病痛”
天子躺在塌上,無言的喘息了半晌,才發出了短促的一聲笑“太醫都束手無策,方士便能醫治朕的病嗎太子妃向來有智慧,如今怎么也病急亂投醫了”
定國公沒有做聲。
如是殿中奇異的靜默了半晌,天子終于有些疲憊的道了聲“讓他們進來吧。”
太子妃年過四旬,因為喪夫的緣故,衣著向來簡素,然而氣度雍容高范,令人望而生敬。
她身后跟著個身著道袍的年輕男子,頭戴斗笠,不辯面容。
還沒等到天子床榻前,便被近侍們攔住“天子駕前,豈有不露真容之理”
卻聽那方士答道“我此來是為天子醫病,露與不露面容,又有什么要緊”
近侍們為之語滯,天子卻在這時候再度輕笑了起來。
一朝天子一朝臣,真是什么時候都不例外啊。
若是從前,近侍們早就直接下令把這個方士押出去了,可到了今日,卻難免的畏縮了起來。
因為他們侍奉天子已久,最知曉天子的情狀,所以也最了解自己接下來的命運。
這個方士,是太子妃帶來的,既然天子也不曾發聲,他們又何必強出頭,得罪太子妃,這個極有可能是本朝第一位女帝之母的貴人呢
天子想到此處,不由得心生嘲弄,若是換在從前,他早就下令把這群奴婢拉出去杖殺了,但是此時此刻,卻覺得好沒意思。
殺掉這群生了二心的奴婢,就能改變現狀嗎
其實并不能。
于是他擺擺手,示意他們無需阻攔那方士,自己發聲問道“你能醫朕的病,使朕延壽嗎”
那方士道“您身體上的病痛,我無能為力,但是,您心中的愁苦,我卻有辦法加以疏解。”
天子眉頭微皺,神色陰沉的盯著他“醫治朕的心病,卻不知是什么良藥”
卻見那方士不慌不忙,一掀衣擺,跪于地上,抬手解開了所戴斗笠“這位良藥不是別的,正是您面前的小子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