鄔翠翠一行人正在官道之上,洗漱難免不便,那侍女便先帶著李嶠去尋了同行的大夫治療腿傷。
裹在腿上被血污染黑的布條被一層層解開,露出內里還沒有愈合的猙獰的傷口來。
那侍女只瞥了一眼,便忙不迭將視線移開,倒是那大夫多看了幾眼,洗干凈手之后,又輕輕撥弄傷處,有些意外的問“好像曾經用過些草藥”
李嶠點點頭,卻不說那草藥是自己尋來的,只說“同行的人里,有知曉些醫術的。”
大夫倒也沒想那么多,應了一聲,便開始為他處理傷口。
李嶠其實并不將這小小的疼痛放在眼里當日斷腿之痛,鞭子帶著勁風落在身上的時候,他都一聲不吭,然而此時此刻,臉上卻故意顯露出疼痛難捱的樣子來。
那大夫正在為他清洗傷口,看他身體不受控制顫抖著,額頭上更是冒出了豆大的汗珠,不禁一急“你別動啊,傷口有些輕微的腐爛,待會兒還要用刀子把爛肉割掉,你這么一動,我手再那么一抖”
那侍女聽到此處,也有些慌“這可怎么辦”
她用手擋在眼前,小小的瞧了一瞧,便覺那鮮血淋漓的斷腿好像是自己的一樣,骨頭緊跟著也疼了起來。
侍女慌忙轉頭,又有些可憐這少年,如是心思之下,臉上便不由得顯露出幾分憐憫之色來。
李嶠冷靜的觀察著她,察覺火候差不多了,這才顫聲道“這位姐姐,你若是有閑暇,不妨同我說一說你家小姐,她是個什么樣的人如今兵荒馬亂的,又怎么會出行在外也好叫我分些心神,便一門心思記掛著傷處。”
那侍女先是反駁了他一句“什么你家小姐,是咱們小姐”
這才順著他的意思道“我家小姐的出身,先前已經同你提過,至于為人嘛,當然是生就了一副菩薩心腸了”
“是,”李嶠附和道“若非如此,又怎么會將我救下”
這小子倒是挺懂事的嘛
那侍女有些贊賞的看了他一眼,這才遲疑著將話頭轉到自家小姐為何在這時節出行在外上來,春秋筆法的講述了鄔翠翠與李天榮那段已經成為過去式的婚姻,繼而便飛速轉到了自家小姐要去投奔父兄之事上。
李嶠先前只聽她說救下自己的女子是魏王世子妃,卻不知這世子妃的身份已經是過去時。
思緒飛速流轉,他很快便問出了于他而言相當關鍵的一個問題“那么,隨行的騎兵和甲士,是當初鄔家陪嫁給小姐的,還是魏王府派遣來護送小姐的”
那侍女不假思索便道“鄔家再如何強勢,到底也是臣下,怎么能私藏甲胄,甚至于用來陪嫁女兒呢當然是魏王府安排來護送咱們小姐的啦”
絲毫不夸張的講,李嶠當即便被驚出來一頭冷汗
那邊侍女還在唏噓“你可別覺得小姐跟世子爺和離了,此后就跟魏王府老死不相往來,王妃娘娘可是很疼愛我家小姐的,就算是對親生女兒,也不過如此了”
李嶠已經無心再聽傳女多說了。
此時此刻,他心里邊只轉著一句話護送鄔翠翠的人,是魏王府安排的,而不是鄔家所有
既然如此,豈不是說明鄔翠翠的一舉一動,全都暴露在魏王府的眼線之下
那她這一錠金買一個奴隸,之后又是賜名,又是公然褒勉的怪異行徑,必然也已經落入魏王府眼線的視線之中了
鄔翠翠是鄔家的女兒,無論如何,都有所依仗,即便魏王府當真覺得她形跡可疑,為大局計,也不會將她怎樣否則,只怕魏王府壓根就不會放她離開。
可是他不一樣。
他只是一個奴隸,即便被鄔翠翠從奴隸販子手里救下,也不過是換了一個主子當奴隸而已,但凡魏王府有意,就能將他擒住拷問
可恨鄔翠翠愚蠢,卻將他架在火上烤
若是他身強體健之時,脫離險境不過是眨眼之間,但是現在有傷在身,且又傷了腿,想要脫身,怕就難了
李嶠心急如焚,臉上卻是不動聲色,又繼續從侍女那兒套了幾句話,待到傷口處理完,車隊終于抵達驛館之后,才不露痕跡的開始觀察四周。
果然有同行的扈從在不遠處緊盯著他的一舉一動。
處境越是危險,李嶠便越要自己沉下心來,先往浴房去擦洗干凈身體,又換了一身衣袍,找到先前跟自己說話的侍女問道“小姐可歇息了嗎承蒙她善心搭救,我必得去給她磕頭道謝才好”
侍女上下打量他幾眼,有些驚奇的“咦”了一聲。
這小子先前看著灰頭土臉的,現在捯飭干凈了,倒是有十分的俊朗
心里邊這么嘀咕著,嘴上說“小姐哪兒是你說見就能見的在這兒等著,我先去通稟一聲”
“李嶠要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