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允炆帶了太子妃的令牌,叫幾個打小就侍奉他的內侍跟著,一路飛奔著攆上了樓庶人乘坐的轎攆。
樓庶人畢竟還是皇孫之母,雖然被問罪,但總歸也得顧及到東宮和皇孫的體面。
朱允炆遠遠看見那頂小轎,淚水便不由自主的流了下來。
要不是因為他急于出頭,怎么會拖累母親至此
他飛奔著追了上去,攔在轎攆前邊,想要說句什么,卻因為長久的奔跑使然,劇烈的喘息著,一時說不上話。
尚宮局的女官見狀,不禁為之蹙眉。
這差事是皇爺親自交待下來的,自然沒有中途廢止的道理,來人雖是皇孫,卻也沒有將手伸進尚宮局、左右她們聽令而行的道理。
倒是隨從朱允炆一道過來的內侍知事,先從袖子里取出一張銀票遞上,繼而又與了太子妃的令牌給那女官看“姑姑寬宏,好歹給皇孫幾分薄面,太子妃娘娘說了,到底是母子一場,且給勻出來些時辰,叫道個別吧”
太子妃是地位穩固的東宮儲妃,有她發話,女官自然要給幾分情面,再見朱允炆只穿著室內的衣裳過來,又怕他在這宮道之上吹風臥病,自己要擔干系。
東宮總共也就兩個皇孫呢。
旁邊便有一排供人修葺的蕪房,女官索性賣了個好人情過去“外邊天冷,皇孫不好久留,且往蕪房中去同樓庶人敘話吧,只是時間怕不能太久,最多也就是一刻鐘”
能有這一刻鐘,已經是承天之幸,朱允炆哪敢說些什么
客客氣氣的道了聲多謝姑姑。
再見樓庶人從小轎里出來,心頭更是酸澀不已。
這大冷的天,她身上只穿了單衣,那小轎又簡陋,四處透風,一路過來,半是驚嚇,半是寒涼,她姣好的臉上半分血色不剩,嘴唇都透著青。
朱允炆心里難過極了,拉著母親的手往蕪房處走,觸手一片冰冷,連帶著他的心也因為這股涼意而跟著痛了起來。
樓庶人遭此大難,固然惶恐,但是除此之外,卻也記得胡尚宮宣布給自己聽的罪名不能教導皇孫。
這話進了耳朵,也就使得她在憂懼于自己的前途之外,對于不在身邊的兒子也平添了深切擔憂。
“我的兒,這究竟是怎么了可是你做了什么,觸怒了皇爺你有沒有事皇爺罰你了沒有”
樓庶人淚水漣漣。
因為自己的冒進而害了母親,朱允炆已經是心如刀割,再聽她此時不為自己的來日而憂慮,而是擔心自己這個害了她的不孝之子
想到此處,他霎時間淚如雨下。
樓庶人見狀,反而寬慰他“娘沒事的,不就是去西山行宮嗎你是東宮唯二的皇孫,娘即便被廢為庶人,他們也不敢輕易難為我。”
環顧左右之后,又低聲叮囑他“你不要記恨太子妃,相反,要把她當成我來孝順,這才是你保命的法子,知道嗎”
朱允炆心下恨極。
恨該死的皇甫英,也恨生下皇甫英的太子妃寇氏。
此時聞言,卻是冷笑一聲“娘,你想多了,太子妃她馬上就自身難保了”
樓庶人為之愕然“文哥兒,這是何意”
朱允炆不欲多說,只是告訴母親“您等我最多不過四個月,您就能回來了”
太子妃懷胎七月,最多再過三個月便要生產,繼而重復從前的悲劇命運,產后不到一月便撒手人寰。
而皇甫英,又還有幾天活路
他再不濟,卻也有一個天大的好處,那就是他是東宮次子
等皇甫英死了,皇爺爺不立他,又該立誰
等到那時候,為了抬高自己的身份,未必就不會再將自己母親迎回
退一萬步講,即便不將其迎回,有了自己這個皇太孫兒子,西山行宮的那群小人,怕也不敢再欺辱母親
他所要做的,也只是一個等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