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這幾個兒子在皇帝心里沒有太子那么親近看重,但到底都是他的親生骨肉,尤其是老二老三齒序越是靠前的兒子,他投入的感情和精力也就越大。
人世間的悲哀,莫過于白發人送黑發人,更何況是一次又一次的重復悲劇呢
皇帝心下哀慟,不由得合了下眼,默然良久,才翻開下一頁。
視線最開始落下去的時候,他心緒還是比較平和的。
前世自己迫于局勢,百般思慮之后立了皇次孫為皇太孫,又為他清洗朝堂,安排宗藩,把兒子們都打發出去戍守各地,沒事兒不讓他們回來,又立法禁止宗藩私下往來,將保險加到了最高層次。
可以說是該做的都已經做了。
很好。
皇帝隔著時空給前世的自己點了個贊,又有些不解。
就這么個天胡局,文哥兒那畜生到底是怎么輸的
再翻開下一頁
皇帝看了前三行,臉色便沉了下去,目光越是下移,神情便越是陰鷙,待到最后,驚怒之情溢于言表,二話不說,便將手中那本供冊三兩下撕個粉碎
“這個挨千刀的狗雜種”
削藩削藩,削你娘的藩
老子我設置藩王鎮撫天下到底是為了什么,難道沒有跟你分說明白
你要削藩,好歹也要等自己坐穩天下,民心盡歸再去做,韜光養晦,這難道很難
你要削的都是你的親叔叔,是你臂膀一樣的宗室,用稍稍懷柔一些的方式,這難道很難
可你他媽都是怎么干的
這屎一樣的建文新政
你想恢復周禮,又想廢黜分封,你他媽屁股到底坐哪頭兒
周王有罪,被廢為庶人,流放云南,岷王也被流放漳州這兩個地方俱是窮山惡水之地當時,使叔父流放于此,是何居心
更不必說齊王、代王被廢為庶人,湘王蒙冤求訴無門,竟然在府上而死
而燕王只聽他先前所說,不知道的還以為是老四野心勃勃心懷不軌,打從侄子登基之初就開始覬覦皇位,可是看看這狗東西做的那些事情,一步步將老四逼上絕路,這他要是能忍,老子我都覺得窩囊
甚至于皇帝在憤怒之余,心里還有些隱隱的慶幸。
得虧是老四起兵靖難,奪了江山,如若他當真是滿心的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老老實實引頸就戮,卻不知文哥兒那畜生還能保有這天下多久
他老人家剛躺下去不到十年,墳就給人刨了都不稀奇
嚴釗是第一手材料的獲得者,對于皇帝的反應并不稀奇,只是心緒難免復雜誰能想得到,前世竟是這般走向
本朝建國才多少年,錯非燕王及時起兵靖難,如秦朝那樣二世而亡,只怕也不稀奇
而與此同時,卻不知又要有多少生靈涂炭,百姓罹難
他只是旁觀,尚且覺得膽寒發怒,更何況是如今這天下的擁有者皇帝
眼見著義父三兩下將那一疊供狀撕個粉碎,隨手一揚,嚴釗便知道,此時被揚的不僅是幾張供狀,更是還沒來得及從那位皇孫身體里榨出來的骨灰
果不其然,皇帝甚至于連短暫的遲疑都沒有,便面容猙獰的下了命令“殺了他剝皮揎草”
嚴釗領命,神色卻有些擔心“義父,您千萬要保重身體”
皇帝沉默片刻,終于擺了擺手“知道了。去辦吧。”
東宮。
時值深秋,天氣已經有些冷了。
然而東宮是什么地方,第一縷涼風從北方吹來之后,地龍便燒了起來,湯婆子暖爐一應俱全,甭管外邊兒如何清寒,殿內俱是溫暖如春。
朱棣清晨起身,更衣之后,便往正殿去同太子妃一道用膳,除了就近關懷太子妃此時情狀之外,也存著打探朱允炆現狀的心思。
活了一輩子,他還能不知道他爹跟他大嫂是什么人嗎
眼睫毛拔一根下來都是空的
就朱允炆那兩下子,打順風局還可以,逆風局想翻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