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有罪,小人該死,實在無顏再來面見殿下”
嬴政手持小鐺,用銀簽子翻看著里邊的紫英,語氣平和“我知道,你有你的難處,所以現在你還能平安無事的跪在這里,而不是懸首在外。”
“你出身貧寒,一個月的俸祿只有那么多,可是你的母親生了重病,你無力救治她。這時候有人對你伸出援手,只是說幾句話,就可以得到足夠救治你母親的銀錢”
那侍從滿面悔恨,痛哭不止“都是小人的過錯,殿下若有懲處,小人絕無半分怨言”
“起來吧,”嬴政淡淡看他一眼,道“懲處便不必了。今次我成全了你的孝道,來日你是否能夠回報我你的忠心呢”
那侍從感激至極,頓首道“為殿下肝腦涂地,在所不辭”
他退了出去,雙紅尤且有些不忿“怎么這么輕易就放過了他您居然還讓我去給他送金子”
“他也只是一枚棋子,對著他發泄怒意,有什么意思既失了身份,又叫人小覷,且還會打草驚蛇。再則”
嬴政的目光瞥過全淑儀所在的宮室,幾不可聞的嘆了口氣“也算是感嘆于他的一點孝心吧。與其在事情未發的時候把它鬧大,白白失了這么好的機會,倒不如借皇后的錢來辦我的事,賜金以愧其心。”
還有一層考慮,嬴政沒有宣之于口。
他畢竟只是個初出茅廬的年輕皇子,在宮中有什么威望,又該從何處得人心
即便是處置了這個侍從,也不過是隔靴搔癢的出了一點小氣,倒不如借此展露胸襟氣度,待到事發之后,有此一例,也叫宮中內外侍從感佩他的仁德。
區區三兩金而已,很合算的買賣。
因為修道煉丹一事,玉真子成了嬴政的半個老師,又因為興趣相投,嬴政與博陽侯成了忘年之交。
盡管嬴政盡量隱瞞這件事情,皇后也在暗地里為他掃尾,盡力使此事外傳的晚一點,更晚一點,但皇帝還是通過自己的途徑,知曉了六皇子近日在修仙問道的事情。
他并沒有過多的干預此事,只是在將掃清舊貴族不法行徑,以正國法這個任務交付給嬴政的同時,意味深長的說了句“你表露出的心智并不像是一個沒有及冠的少年,所以朕也就把你當做成年人來對待。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嗎”
嬴政神色平靜如秋日湖面“回稟陛下,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皇帝對著他看了半晌,最后點點頭“很好,退下吧。”
嬴政反而對他提起了另一件事“聽說皇長兄臥病數日,不知道近來可好些了嗎皇后娘娘使人看管的很嚴,不許其余人去驚擾,我即便想去探望,也不得其門。”
皇帝沒想到他會說起此事,卻是一怔,繼而回神,語氣微妙道“第一個對朕說起此事的,居然是你”
嬴政坦然道“畢竟是自家骨肉。”
皇帝沉吟幾瞬,終于道“這件事朕會處理的,你便不要多管了。”
嬴政輕輕應了一聲,行一個禮,轉身離去。
他走了,皇帝卻是久久無言,獨坐了很長時間,終于使人去給皇后傳訊“該把老大放出來了,你能關他一時,難道還能關他一輩子”
皇后當然沒想過關親生兒子一輩子,但卻也不想在這時候把人放出去。
依照她的想法,最好還是等六皇子被廢掉,亦或者是皇帝出了什么問題的時候再讓兒子出去比較保險。
然而皇帝既然下了命令,顯然便不是她所能夠反抗的。
皇后親自往皇長子處去,幾乎是捏著他的耳朵叮囑他“不要再針對你六弟了,即便是裝,也要裝出兄友弟恭的樣子他的事情,我已經有所安排,你貿然出手,只會破壞我的計劃”
“兒啊,”她嘆息著說“你就相信我吧,母后什么時候騙過你”
皇長子這才不情不愿的答應了。
六皇子得到皇帝看重的同時,就注定站到了皇長子的對立面。
而皇長子恰到好處的臥病,明眼人又何嘗看不出內中蹊蹺
只怕臥病是假,因故觸怒皇帝是真,如若不然,六皇子又如何撿到這么大的漏兒,一舉翻身,甚至于與嫡出的長兄并駕齊驅
如今皇長子名為臥病,實則被囚,替他說情的卻是六皇子,再對比皇長子得勢時對待弟弟們的咄咄逼人,其胸襟氣量之對比,便可見一斑了。
嬴政云淡風輕的一句話丟出去,便讓自己在朝野乃至于宗室中的風評提高了n個檔次,可見話說得再多也未必頂用,在足夠正確的檔口,說一句話,便能勝過萬千。